祁辞他们找来时,他正坐在自己的房间中悟道,原本就肥胖的身体,因为盘坐的姿势几乎成了一滩肉,十分局促地塞在狭窄的房间中。
“二师兄,二师兄,”小道童并不太敢进去,只站在门外呼唤他:“师父让我带他们来找你。”
那元质却像是睡着了一样,仍旧坐在那里,闭合的口唇间甚至发出了闷闷的呼噜声。
小道童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唤着:“二师兄,二师兄——”
“行了!吵什么吵!”这时候,元质突然睁开了眼睛,十分烦躁地冲小道童骂道:“我又没有耳聋,早就听到了!”
“人既然送到了,你走就是!”
小道童被他吓得缩了缩脖子,然后冲着祁辞他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两位有什么事,跟二师兄慢慢说,我就先走了。”
祁辞没想要他为难,略挑了下眉毛,就又看向屋子里。
元质道长这会,正费力地从席子上起来,他看起来似乎比昨天初见时更胖了,明明只是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气喘吁吁,还是聂獜看不下去,上前抓住后领将他提了起来。
可那元质却丝毫没有道谢的意思,反而含怒瞪眼看着聂獜,只不过因为聂獜看起来实在不好惹,所以才愤愤地闭上嘴。
祁辞瞧着也好笑,走上前去跟他说道:“元质道长,尊师说喜宴之事交由您来安排,不知有什么我们可以出力的?”
元质费力地抬起脑袋,眼皮几乎垂挡住了大半眼睛:“有,当然有,要做喜宴就得去准备食材。”
“哦?”祁辞继续问道:“那不知要准备什么食材,又要去哪里采买?”
“采买就不用了,观中都有。”元质摆了摆肥胖的手,双眼中略略放着光:“做喜宴嘛,自然就需要——肉。”
“肉?”祁辞笑了起来,他打量着眼前的元质,也是,只有吃肉才能胖成这样。
可元质见他这般反应,又掩饰般地摆摆手:“祁老板别误会了,我说的肉,可并不是什么牲畜肉。”
“而是我们观中种的肉萝卜——虽是素菜,但味道可比外面那些荤物强多了。”
“你们随我来挖一些就是了。”
说着,元质就挪动起自己笨重的身体,好不容易才从房门中迈出,然后带领祁辞与聂獜,向着居住的院落之后走去。
祁辞可没有听说过什么肉萝卜,但与聂獜对视一眼后,两人还是跟上了元质的步子。
天阴沉得更厉害了,虽然还是上午,但已经像是日落时分,冷风一阵阵地吹着,森森地划过裸露在外的皮肤。
元质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歇,这么冷的天气他却全身都在冒汗,喘气声像牛一样粗重。
就这样,并不长的一段路,他们三人走了许久,祁辞才看到了院后山林前,开垦出来的那片耕地。
本应是草木凋敝的时节,可地上生长的萝卜叶子却看起来十分旺盛,色泽绿得甚至都有些发黑。
元质算是彻底走不动了,从旁边抽出了根锄头,往两人面前一扔,自己就轰然坐倒在了土坡上。
“行了,你们挖吧,挖个……八十来根就行了。”
这种事祁辞当然不会动手,他弯腰仔细端详着那萝卜叶子,就外表看来与普通的萝卜没什么区别。
聂獜已经非常自觉地,拎起了锄头,在萝卜地里挑了个边缘,然后重重地刨了下去。
“吭——”
锄头砸进土地的瞬间,聂獜突然听到了声短促的惨叫,这让他不由得停了下来,警惕地盯着自己脚下的土地。
可瘫倒在一边的元质,却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可别是白长得那么壮实吧?怎么才一下就刨不动了?快干活!”
聂獜抬眸看了他一眼,元质立刻闭紧了嘴巴,他感受到祁辞投来问询的目光,聂獜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举起锄头又刨了第二下。
这次他直接把临近的几茬萝卜都从土里翻了出来,别看这地十分贫瘠,可种出来的萝卜却又白又胖。
聂獜将它们拔出,往旁边的土坡上一扔,然后就继续刨起来。
他力气大,动作又快,没多久土坡上就堆起了座小萝卜山,元质眯着眼睛,掰着指头一一数过:“一十、二十……五十……”
祁辞看着那些萝卜,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走到了小萝卜山边,弯腰想要捡起一根萝卜仔细查看。
可就当他的手,触及到萝卜的外皮时,却猛地愣住了。
手下的触感柔软又有温度,完全不像是从冰冷的泥土中刨出的萝卜,更像是——某种生物的肢体。
这样的想法让祁辞不由得向后退去,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扭曲变化,他眼前的不再是堆积的白色萝卜山,而是一条一条交错黏合的肉肢,白花花的挤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