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桦赖在琳琅斋里,叽叽喳喳地跟祁辞说了一堆废话后,才拍拍屁股离开了。
祁辞看着他的背影,又从刚刚翻动着的账册下面,拿出了胡昌斌临死前给他的账本。
上面除了裴八外,记录最多的人就是贺三老爷。
“虽然不知道这些所谓的米粮究竟是什么,但应该是某种能给临亡者续命的东西。”
胡为礼死后,胡昌斌继承了他的生意,继续给账本上的人供应“米粮”,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够说动贺三老爷帮他。
而如今胡昌斌也死了,贺三老爷没有新的“米粮”,自然也就活不下去了。
“大少爷的意思是,贺桦表面上是借你的手,除掉胡昌斌,实际上是他要下手的人是贺三老爷?”聂獜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祁辞的身后,双手轻轻地扶住了摇椅。
“有时候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人会对钱财有那么大的贪念。”祁辞轻轻地叹了口气,随手将贺桦刚刚签给他的支票,塞进了兽头香炉里:“为了钱财,无缘无故的人可杀,血脉至亲也可杀。”
祁辞不明白的事,聂獜自然也不会明白。某些程度上来说,他虽然是世人畏惧的煞兽,可论起心狠来,却自认比不上这些人类。
“可既然贺三老爷是要胡昌斌续命,又为什么要杀了他?”
祁辞翻动着账本的手顿了顿,然后又抬头望向贺桦离开的方向:“你真的以为胡昌斌是贺三老爷的人杀的?”
“那天贺三老爷的人都在公馆,根本听不到胡昌斌在说什么,而公馆里除了我们之外,唯一剩下的活人就只有——”
只有贺桦,只有他从始至终都躲在暗处,能够听到胡昌斌的话,也能够向外面发出射击的讯号。
“说到底,我来秦城的这三年,身边的人无论是裴八还是贺桦,都是别人安排好的眼线罢了。”
“所以——”祁辞转头看向自己摇椅后的聂獜,微凉手轻轻拍拍他的侧脸,然后捏住了他的下巴:“你也是他派来监视我的吗?”
聂獜没有挣脱祁辞的手,反而顺着他的力道俯下了身子,灼烫得异于常人的气息,越过最后的间隙,落在祁辞的唇上:“如果大少爷信不过我,可以杀了我。”
“就像我来的那天,你说过的那样——咬断我的喉咙,剔光我的筋肉,然后把我的骨头敲碎了当风铃。”
说着,他下巴微微上抬,更加不设防地露出了自己的脖颈。
“可我现在对你的喉咙没什么兴趣了,”祁辞说着指尖划至聂獜的领口,然后一颗一颗地解开他的布扣,露出了他结实的胸膛。
“我要你的心呢?”
“把它挖给我看看,好不好?”
聂獜没有说话,他扶在摇椅上的手忽然抬起,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把小银刀,然后眉头都不皱地就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鲜红的血立刻涌了出来,沾湿了聂獜的衣领和祁辞的指尖,聂獜却并没有停止动作,而是继续握着那把银刀,转动着要剖开自己的胸膛——
“够了。”祁辞握住了聂獜的手,鲜血顺着他手臂流淌下来,滴落在青衫上,像是绘出了点点梅花。
他用力拔出银刀,远远地扔到地上,指尖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侧头避开聂獜的视线:“我信了,你不用挖了。”
聂獜却仍旧看着他,也不管自己胸前的伤口,沉声说道:“你想看,挖出来也没关系的。”
“我说了不用挖了!”祁辞突然拔高声音,忍不住抬头对上了聂獜的眼睛,那双隐隐已经现出兽瞳的眼睛。
他撕开了自己的衣摆,按压到聂獜的伤口上,聂獜只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幸亏没多久就真的止住了血。
祁辞的呼吸逐渐平复了,又重新垂下眼眸,有些疲惫对躺回到摇椅上对聂獜说道:“你去换件衣裳吧,血淋淋的难闻。”
“好。”聂獜依旧是没有多说话,转身就要按照祁辞说的去做。可这时候身后的祁辞却又开了口。
“你……它……”
“我是说那只煞兽,它现在能离开秦城吗?”
聂獜的脸上看起来仍旧不见任何神情,但狭长的兽瞳中却映着祁辞的影子:“能,大少爷去哪里,它就会去哪里。”
“那就收拾东西,跟我回一趟云川吧。”
“有些事,总要当面问清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