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枯的灵魂得到了一点清泉滋润,一下子肆无忌惮的开始疯长。
一直淹没在人群中,时不时现身诱惑一下她的那个人……不,应该是他并没有刻意去做什么,她就一厢情愿的、遵循着感觉咬住了鱼钩。当那位美人陡然以完整的面貌出现在眼前,顾颂延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住了。跟着他的脚步走下楼梯,她在他身后悄悄的忍住几乎无法控制的笑意,和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双手。
走到拐弯处,他总会回头看看顾颂延有没有跟上。她只好加快脚步,找点话说,让他不用回头也知道她跟上了。
“我们那台机器一直出毛病,昨天罢工了钟工就说要请您过来看看,还没来得及又好了,现在大概是又坏了。”
“是吗?”
对方了然不感兴趣,进了更衣室,手脚麻利的穿上一系列装备。
更衣室的人进进出出,顾颂延有些手忙脚乱,等她做好一切,发现房间里只剩下一个穿白色大褂的人靠在柜子旁,身形懒散。护目镜和近视镜片后那一双狭长的眼睛,不正是顾颂延几次三番为之心动的人吗?她有些尴尬,不知自己的表情是否泄露了那藏起来的心思,从两个不同方向的门探出脑袋寻找宋工的身影,毫无结果,她怀着某种调戏对方的邪恶心理,抓住了这次机会,来到离这人最近的门边,朝门外看了一眼,毫不见外的问道,“你看到宋工去哪里了吗?宋工呢?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人了?”
那人卷着手里的文件,冲顾颂延脑袋轻轻打了一下,“我不就在这儿吗?”
什么什么?
顾颂延小跑着跟上这人的脚步。他拦着门,稍微等了顾颂延一小会,等她按着门了再继续往前走,迈着大步。顾颂延看着那背影,当然肯定十分熟悉。顿时心里五味杂陈,思维混乱。这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里,恍如隔世。
她一直痴迷的那个声音,居然是宋工。每天穿得花花绿绿,留着长长卷发,各处抢眼的那个人,也是宋工。戴了耳坠,晃进她干枯灵魂的人,是宋工。宋工就是鱼乐书口中那位混蛋领导。既然是领导,那必然是混蛋了。
谁又能想到,实验楼里的体贴善良、温润如玉大绅士,也是宋工。
要是能吐血,顾颂延此刻要吐的血能淹掉整层楼了。
宋工一到,房间里的紧张气氛舒缓了一半。钟工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愁眉苦脸了。一群人围着那机器发表着各自的意见,商讨解决方案。顾颂延情绪低落的站在后面,踮着脚努力听着、理解着,时不时用笔记着。私人手机是不可以带进实验室的,所以只能用这么落伍的方法,这就难免会漏掉一些重要知识点。
商讨了两个多小时,也试了好些次,在众人的期待之中,机器人的程序终于运行正常。
笑声一片。有人鼓起了掌,顾颂延看见钟工业跟着鼓了掌,便也凑热闹。
“还得靠你啊,宋工。”
“那不然呢?”宋工一点不谦虚,刚刚的认真严肃半点不剩。他脱掉了手套,随手扔在桌子上,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有人帮他递过来放手套的盒子,他抽出两只塞进口袋,同大家开玩笑。
“颂延,把这里收拾一下。”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要她收拾的东西自然不是机器人旁边那一堆工具,而是一个个被宋工拉开的抽屉。顾颂延一个接着一个把抽屉轻轻推回去,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就用膝盖顶进去,或者脚踢。此时此刻,她深刻体会到了鱼乐书所说的痛苦。
“我们钟工说还得靠我,哈哈,再说一遍。”
接下来的几天,相似的话常常会在空气里传播,飘进不同人的耳朵里去。他有时候会说,
“我们钟工下次还叫我帮你拧螺丝吧?”
也会说,
“哎呀,你们三部那机器人怎么样了?学会说话了没有?”
“机器人还没有学会说话,做机器人的工人,拿起了螺丝刀想把那张嘴给拧上。”这些事传到鱼乐书耳朵里,她这么说。“你见识到了吧,这个人有多么的讨厌?”
无法断言。
那之后的某个下午,顾颂延发现自己有些地方还不太懂,去问了钟工,他扫了一眼,说,“这个你去问问宋工,比较合适。”
让她去请教那位,还是考虑考虑再说吧。
钟工又说,“他擅长医疗型机器人,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他擅长医疗型机器人。这事明明没有人和她讲过!一股冲动直奔脑门,顾颂延当即奔去了隔壁实验室。需要门禁才能进入,恰好鱼乐书正要出来。
“听说你们这里在搞医疗型机器人?我参观参观可不可以?”顾颂延还站在门边,眼睛已经闯进里面去了。
“看吧看吧,看看有什么好看的都可以拿走。”鱼乐书闪身到一边,让她进去自行参观。“最好快点哈,不然遇上老宋我又要加班了。”
八部只剩下鱼乐书一个人。
一个外行人看是看不出什么的。实验室布局大致都一样,一排排电脑,不断闪烁的指示灯,桌子底下缠绕在一起的电线,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零件,一盒一盒的摆放整齐。实验台上有一些半成品,是机械手的样子。
“你们这里做出过什么产品?”顾颂延急于知道相关内容,于是现场求助。
“做过什么?”鱼乐书眉头一皱,抬头看天,做沉思状,“做手术的那种机械臂,你知道吗?新闻上有报道过。最近嘛,好像是在做什么监控心率、血压的东西,咱也不可能知道得太多嘛!你看我,每天都在这里扫灰,也算是和亿万富翁共处一室过了。”
她说的亿万富翁指的是这满实验室的昂贵仪器。桌上摆的那台,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小小一个,五千万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