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是要去偷宋工的东西吗?”顾颂延一路上看见墙上挂着的一些画,还有照片之类,都与宋晏时有关,猜测这里是他私人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这群人悄悄来这里举办宴会的?
顾晨看出顾颂延的想法,好心的解释,又怕被林爱听见,“你别听她嘴上这么厉害,其实对宋晏时很好的。”
说话间,林爱冲在前面已经打开了一间比较隐蔽的房门。本来设了密码,林爱输了两次,提醒输入错误,第三次她才试对,显得格外骄傲,“快进来瞧瞧,我们这个小弟弟在家里藏了什么好东西?”
开了灯,房间里的东西令林爱大失所望。在她眼里,那些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有些人形的铁块睁着一对发出红色光的眼睛,冷不丁把人吓一跳。
“原来是这些啊?我还以为他会金屋藏娇呢?要不然至少应该是些值钱的东西吧?一花就花那么多钱,他哥看了都愁了,竟然是为了收集这么一堆垃圾。延延,你过来看看,这个是宋家这小子初二的时候获了全国特等奖的作品,厉害吧?一个初中生真的有这么厉害吗?还有这个,听说是高中时候做的,他哥和我说那小子为了做这个躲在乡下三个月没有音讯,急得父母团团转,后来气得他爸在他领完奖后打了他一顿,好笑吧?唉,想当初,我嫁给他哥之前,这个家里受宠的都是他哥,那小子都快被当作空气了。现在完全变了,这个家里只有宋晏时的名字了!江山易主,什么都是他的,结果呢,气死我了,整这么一堆破玩意儿!”
她这是嫌弃宋晏时花了家里的钱?难道兄弟争夺家产的戏码真的在这个家里上演了?年轻媳妇眼看着残疾的丈夫精神日益萎靡,生怕自己得不到好处,所以处处排挤起丈夫的弟弟来了?不过她怎么敢这样光明正大的?难不成她要把今天闯入私人地盘的罪转嫁到外人头上?是顾晨,还是她自己?
“延延,你干嘛发呆呢?过来看看,你觉得我们家宋老二搞这些东西是做什么呢?有没有和他哥哥相关的?比如说假肢什么的?”林爱的语气悠悠增添了几分凄凉,听在顾颂延耳朵里却是怀着寒意要去审判宋晏时似的。
顾颂延心里紧张不已,她不知道要是哥哥知道自己陷入了这样的麻烦里会不会后悔强逼着她来到这里。她装模作样的检查机器人,打开房间里放得整整齐齐的盒子、箱子,其实除了做只能机器人的装备,什么也没有。她不敢搭话,猜不透这个家的一份子到底有什么名堂。
顾晨倒兴致勃勃的左看右看,连连赞叹,“宋晏时真不愧是上乘男人,痴迷于工作就像是小男孩对小汽车爱不释手,真是太可爱了。”
“真的吗?”林爱回头看顾晨,脸色不似之前亲切,在顾颂延的视角,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没有没有。”林爱连忙跑过去求饶,“你知道的,爱姐,我是一个很拎得清的人,你难道不信我吗?”
“我当然不信了,我妈妈从小教我不要相信任何人。”
两人说着话,顾颂延顶着被良心谴责的风险打开了一只普通的木箱子,里面装着三五个假肢。实际上她被吓了一跳,但是幸好没有发出声音来引起身后那两人的注意。
林爱再次问了她,“真的没有吗?还以为他会搞出什么好东西来帮他哥哥站起来,结果没有啊,真是失望。晨晨,咱们把他的这些机器人搞坏吧,悄悄的弄掉一个螺丝或者往芯片上滴胶水什么的,你应该懂一点吧,直到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弄点毛病出来,到时候那宋老二急死了也找不出毛病,要是爆炸了就更好了!你说是不是,延延?”
“是啊是啊!”顾颂延见风使舵,随声附和道。“我要去一趟卫生间,你们先聊着。”
“这么快就要走啦?延延,你还没看完呢!别走啊!”
林爱在背后喊着,顾颂延脚下的速度更快了。待在宋晏时的地盘,她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压迫力。她才不要掺和这些破事,心里一着急,下楼梯时自己把自己绊倒了,整个人向前趴去,重重摔在地面上。顾颂延在那一瞬感受到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向着地的两个手肘上压过来,痛感迅速遍袭脑袋,几乎要晕过去。她狼狈的坐在地上,忍受着身体其他部位逐渐萌芽的痛。
会不会病发?会不会命丧于此?她的视野逐渐模糊,沉重的身体再次落在地面上之前,看见坐着轮椅的那个人似乎想要扶她,但是因为身体的限制也摔倒了,不慎撞到了她,于是脆弱的身体伤得更重。
两天之后,顾颂延从熟悉的医院味道里逐渐转醒,慢慢感受到自己手上、胸口连接着仪器,用了呼吸机。从这种感觉里已经麻木的她,像第一次一样,害怕到流了眼泪。
“延延。”
第一声喊她的是哥哥。他难得又这么亲昵地喊了妹妹,所以她这次是一下子掉进了更深的深渊吗?
“别哭,没事的,延延,你只是太紧张了。真的没事,别怕。”
顾林安清楚的知道妹妹为什么哭。
轮椅的声音近了些,顾颂延在泪眼婆娑中看到了宋晏时哥哥的脸。哥哥怎么能让一个陌生人待在她的病床边,还看见她这么丑的样子?她扭过脸,抹掉了眼泪。
两个男人根本没察觉到女孩的这一点细腻心思。
“颂延妹妹,你哥哥说的没错,医生说你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已经好多了,不像以前那么脆弱。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害你摔下楼梯的事情,林爱都告诉我了,我替她向你道歉。她没有在这里等着你醒来,第一时间向你道歉,是担心你看见害你躺在这里的罪魁祸首又一时激动出了岔子。我也向你道歉,邀请你来参加宴会却没有照顾好客人。如果你往后有什么要求的话,我们宋家人都会尽力满足,以此来表示抱歉。希望你能好起来。”
宋晏时的哥哥或许是有什么魔力,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信服。实际上他的话没说完,顾颂延就已经从生命逝去的那种害怕中走出来了,转而担心因她突然变成这样而内疚的人继续内疚。她推掉了氧气罩,试着笑起来,感觉脸部的肌肉有些僵硬,看了一眼哥哥,对宋哥哥说,“没关系的,既然我没事,那大家都不用伤心了,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就好了。唉……只怪我太脆弱了,要是别人的话,哪里能沾上医院的边?”
“颂延妹妹,千万别这么说……”
宋晏时的哥哥还要说话被顾林安按住肩膀,“好了,多余的话不用说了,你的身体也不好,回去好好休养。”
颂延感受到哥哥的寒意,连她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听从哥哥的安排。
实际上顾颂延在床上已经躺了两天才醒来,顾林安哪能不担心?尽管医生说了并没有生命危险,可妹妹迟迟不醒,他心急如焚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守在病房里,又整天整夜吓唬自己万一妹妹真的出事了……他担心长辈们承受不起这惊吓,所以没有通知他们,万一妹妹真的出事了,到时候父母和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连最后陪伴她的机会也被自己剥夺了。独自经历过这一次事件,他也变成了内心脆弱的人。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以前妹妹每次病危,父母和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是怎样忍受着一次次内心的煎熬。所以,他戾气重了些。
顾颂延休养了几天,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顾林安多此一举地为她搬来了轮椅,在如何照顾她的事情上,顾颂延更没有发言权,只好顺从。到了草坪上,几乎都是一群坐着轮椅的老人在聊天说笑,看隔壁草坪上的小孩子踢几脚足球解闷。顾颂延简直没脸见人,她的状态明明已经很好了,身强力壮,趁着顾林安去楼上拿水,帮了一位老人把轮椅从路缝里推出去。
她知道,要是哥哥回来看见她不好好坐着轮椅等他,又要抱怨几句了,所以把轮椅推到了人少的地方去坐着,打算吹着凉风浅浅睡一觉,等哥哥来了,再由他盯着下地多走几步路,锻炼锻炼僵硬的四肢。
“真舒服啊!”她闭上眼睛,伸展双臂,忍不住感叹。
“是挺舒服的。”
这声音把顾颂延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果真是宋晏时的哥哥,正艰难的将轮椅从并不适合轮椅行走的草地上推过来。她连忙起身,走过去帮忙。在真正残疾的人面前坐轮椅,她简直罪大恶极。
“没关系的,你也刚好,快去坐着,别累着。”
这个人说话好像总是温柔的腔调,和他那常常摆臭脸的弟弟不一样。他的穿着也总是规规矩矩,不像他弟弟那般别具一格。
顾颂延可不愿意再回到轮椅上去,周围没有椅子,只好站着同宋哥哥讲话。对方看她这样也十分别扭,一直劝说,最后点明了她的心思,“不用在意我的感受,我没关系的。坐吧坐吧,我看着你站着心里也怪累的,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聊聊这个,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把话挑明了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