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眼看着刘逸云和一直不说话的沈白:“不知刘老板可敢?”
那模具一定是会被发现端倪的,刘逸云虽然早和县太爷通过气了,但也依旧不想把那模具拿出来。
“刘某人拿到那批模具的时候太生气了,一气之下让把那模具都处理掉了,此刻早不知道哪里去了。”这事儿他不占理,但能当着众人的面自然能狡辩多少是多少。
“你说话好生可笑!拿不出模具,你当初就是空口白牙到我父亲家里拿人的吗?!”林煜此刻像只被暗箭射中的怒虎,紧咬小人不放。
刘逸云被他的气势所迫,脊背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围观的百姓看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吁”了一声,“这不是仗势欺人吗?先前还好意思叫屈!”
一边旁听的络腮胡捕役终于忍不下去,从怀里掏出一个半焦的开裂模具跪到堂前:“大人,这模具是小人在得春楼后厨发现的,查获的时候,后厨的伙计还没烧干净呢,我已查验过,这手艺确是林老爷子没错,但模具是因为被高温烫煮过才会开裂的。”
证据是要在开庭前就收集好的,这模具有问题县长能不知道吗?刘逸云花了大价钱,而且他家势大,县长哪敢不从,上庭前特意吩咐了,要把这模具毁了不许拿到庭上来,络腮胡捕役这会儿把它拿上来,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县长脸色铁青的看着他,刘逸云忍不住看了身旁的沈白一眼:“这……”
“沈白和刘兄相识虽然不久,但清楚你的为人,事情是管事做的,刘兄你也许不知道?”沈白颇具暗示意味的点刘逸云。
“是、是,都是管事自作主张,刘某……刘某确实都不知情。”刘逸云大松一口气,差点被沈锦清和林煜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给绕进去。
沈锦清还想再说什么,县令却突然一拍惊堂木质问酒楼刘管事:“管事刘春,你从实招来!”
刘管事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两股战战,不停的用袖子抹汗。
沈锦清和林煜冷眼看着他们唱独角戏,刘逸云根本不会从公堂上受到应有的惩罚,在淮县,有钱就有目无王法的资本。
沈白极尽温柔的看了一眼刘管事:“刘管事,我知道你为主家不奋,但你怎么能仗着主家名头做出这种事,想想你的父母兄弟,你对的起他们吗?”
刘管事痛哭流涕,猛地跪下去了,脑袋狠狠磕在地上:“这一切都是小的做的,是小人想吃回扣,那林老头不同意,我恼羞成怒打着主家名头想教训他。和主家无关,都是小人鬼迷心窍。”
沈白似乎很惊讶:“怎会如此?刘管事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县长了然于胸,大声指责道:“真是好歹毒的心思!人证物证俱在,刘春,你还有何话说?!”
“此等小人利欲熏心、打着主家的名头滥用私刑,就罚他杖责八十,拘役三年,堂下众人可有异议?”
刘逸云给县太爷鞠了一躬:“没有异议、没有异议,此等小人死不足惜,全凭大人做主,刘某人顾下无能,愿赔付林老爷子五百金,以示安抚。”
刘春伏下鬓角苍白的头颅:“小人认罪伏法,并无……并无异议!”
县令余光瞄到刘逸云强硬的把自己的荷包塞到林煜的怀里,那里边儿怕不只五百金,够这小子安然无忧过一辈子了。
他适时发问:“苦主?苦主可还有诉求?”
林煜把那只油腻到发蓝的荷包砸到刘逸云脸上,把他砸得鼻青脸肿,藐视的看了一眼高堂之上的“明镜高悬”四字,扬长而去。
这公堂根本不公。
县长端坐高堂之上,扫到他最后离开时眼睛里冷漠的光泽,顿时有一种被揭开画皮的心慌感。
沈锦清紧随其后,对着哎呦哎呦叫嚷着“打人啦!公堂之上当众打人啦”的刘老板道:“刘老板,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晚上记得垫高枕头睡觉,咱们日后好相见。”
他敢目无王法到这个地步,就也该对自己总有一天要河边湿鞋心里有个数。
他话里的意思讽刺,但却好像真的把极力撇干净自己的沈白忽略了个彻底。
县长在背后怒喝一声:“藐视公堂!藐视官威!你们两个大胆贱民!”
话虽如此,但他也心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节外生枝,他不下命令,林煜又像个手上沾过人血的,周围的捕役都不敢上手,只能看着他们离去。
“这怎么回事?真是那个管事的干的?苦主这是不满吗?”
“哎呀,你傻呀,这明显是……”另一个人比了一个搓手指的手势。
……
“非议案堂,笞二十!我看是谁人在胡说八道?统统拖进来打板子!”
县长大人这会儿又是好大的官威,一敲案桌,众人都被吓得息声。
事情到了这地步县长也嫌烦:“来人呐,把刘春拖下去!”
当即就有两个衙役上来,把刘春拖走了。
其中一个还是刚刚跟络腮胡子的捕役一起去拿人的高个子捕役,他似乎同情的看了一眼跪下去的同僚,又似乎在同情的看着别的什么。
沈白咽下喉咙里又泛出来的血腥气,看着这场闹剧,明白这看着好像是他略胜了一筹,但其实根本就没有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