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董耘就看到符泽川直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恨不得张口告诉人家我也要来薅萝卜了。
“你特么傻逼吗?!”董耘气得瞪直了眼。
“看起来还挺像好人的?我去问问他这个咋修。”
“啥……?”
符泽川把那个八音盒亮给他看,“我觉得应该是里头进沙子了。”
“没问你这个!”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董耘就已经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地一路小跑过去了。
我不认识这货我不认识这货……他在心里头念叨,顺便又吃了口烤萝卜。
总之,事情现在发展成符泽川径直向着那排年久失修的铁丝网走去。童话颜色的天空,审判庭内的这个夏天总是让他想起蓄满的水池,每次仰头看见天空都像要把整个脑袋伸进去,然后体会冰冷的水包裹他,窒息,清爽,恍若隔世。
阳光的碎片在脸庞上跳跃,对面的青年攥着把粘满土的园艺铲,他蹲在那里,似乎正在检查作物的情况,麦子色金黄的草帽遮住了他小半张脸。
“这些叶子长在了背阳处,因此结不出什么好果子,不过看下那些小枝吧,它们其实可以靠自己扎根。”青年折下一截小苗,将它埋进刚挖好的小坑里,“于是现在,我们又有了一棵全新的西红柿宝宝。”
干爽的微风带来芳草与对方身上汗水的气味,迎面是耀眼的日光,符泽川手搭到晒得有些发烫的铁丝网之间,青年的声音宛如柑橘与正午的劳动。
他往那个方向望去,仿佛瞥见了一个会在雪下弹吉他的小傻子,符泽川猜测青年大概率就是那种人,只因见他胸前别了朵新鲜的紫色番红花,手下呵护着一棵西红柿幼苗。草帽下金棕色的长发耷散着,溪水于其湖绿色瞳眸中微漾。
“你很幸运,十八分之一的概率,可不是人人都能有如此殊荣。”
青年摘掉帽子搭到鞋边,站起身,像展示珍宝一样从他牛仔农夫装的大兜里取出来一大群五颜六色的小橡皮恐龙,捧在手心里给符泽川看。
“你好?想不想要小恐龙?”
“其实我只想问你能不能修……”
“叮叮叮叮叮——”
符泽川手上的八音盒却在这个时候自己奇迹地重新转动了起来,伴随着生锈一般,诡谲、悲伤却又优美的音乐,一个白裙的小人从盒子中心跳出,正在破碎的镜面前独自徐徐起舞。
晃眼的光被悉数分割,投得过分斑驳。
就像忒修斯与阿里阿德涅。被吕科墨得斯推下山崖时,那个永恒的瞬间,衰老疲惫的国王眼前闪过了曾经那位公主的倩影。
命运就同契诃夫之枪,必将得以实现才会获得安息。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小恐龙?”
“要,给我蓝色的三角龙。”
“有眼光。”
青年照做了,不过符泽川推开了他递过来的手。
“不是这个,是更边上,有着和你眼睛相同颜色的那个,它才是我最喜欢的。”
“该死,那也是我最喜欢的。”
“你要食言么?”
“当然不。”
他把湖绿色恐龙放在手心里传过来。符泽川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放在拇指和食指之间轻轻捏了捏,发出了橡皮鸭子的叽叽叫声。
“我得专门给它准备一副被子枕头,就铺在床头柜的台灯旁边,这么漂亮的小家伙,我们必须得一起睡觉才行。”符泽川逗猫似地用指头蹭了蹭小恐龙的脸。
“之后你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吗?”青年侧过脸,没由来地问道,“我意思是,咳,想摆脱我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谁说我要摆脱你了?”符泽川把小恐龙揣进了裤口袋里,并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句粉兔子木雕不会耍小心眼排挤这位新来的室友。
“真的吗?”青年表现得倒也没有那么惊喜,言语间有一种明显的玩味的意图,“这个我可不一定还是好人哦?”
“会随时带小恐龙一家出门旅行的一定不会是坏人啦。”符泽川双手抱到胸前,游刃有余地笑着,“况且我要的也不多,就只是食物而已。”
“补给都在园丁小屋里,不过去往那里的路今早就被怪物堵住了,你帮我清理它,我就给你汽水和薯片,还有你同伴拔的萝卜我也不会追究,一举三得。”
唯独在萝卜的事上,青年故意夸大了声音,当看到董耘像站岗的狐獴一样伸长身子望了过来时,悄悄地给符泽川打了个手势。
“那算了吧,听起来太麻烦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拜拜咯。”符泽川放大音量坏笑着说完,直接开始往回走。
“待会儿见,记得拿上家伙。”青年已经得到了他此时最想要的报酬:董耘那张错愕而又无能狂怒的脸。
光靠眼神交流,俩人一拍即合,双王组合当场出道,两颗冉冉黑星升起,梦幻岛正在为即将发生的事情而感到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