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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梦文库 > 究极高难模式[无限] > 第51章 砂蜃

第51章 砂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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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守望了主陆百年有余,又见证过这里的种种荒唐闹剧,对人性失望了一遍又一遍,我已经想不出任何他还能对我们心怀希望的理由,唯独除却信仰。老爷只可能是仍爱着人类这个愚蠢又短视的种族,哪怕连从他们身上找乐子都日渐成为了一种奢望。”

“我就知道!”红色的猫突然像热起司一样拉长身子,在这场激动兽心的演讲结束时,探过来拿肉垫使劲揉了揉臭脸的狗的鼻子,“狗的鼻子尖果然也是湿湿凉凉的!”

蒙眼的熊:“是狗呢。”

聪明的鸟:“是狗呢。”

臭脸的狗:“够了你们!!”他把胆敢挑衅自己的红色的猫拎着后衣领揪起来,抡了三圈后直接往后面一丢,对方自然是在空中扬起一道优雅的抛物线,然后安稳地用四只爪着了地,还顺便伸了个懒腰。

“喔——拉伸伸——”红色的猫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你好,醒着的契丹人,我的衣服还合身不?”

“……这是……你的衣服……?”男人拉了拉衬衣的下摆,“……尺寸刚好,谢谢……”

“什么你说尺寸有点大?很好!大就对了!毕竟这是我年轻时穿的衣服嘛!现在老了身材有点缩水,别看我们现在差不多,但凡往前走个几年我肯定得比你高个几公分的啦!”

“……不……你现在看上去完全不老啊?”甚至讲话风格也很年轻,真是好聒噪的一只猫,吵得男人的头更疼了,“为什么要那样说……?”

“对于人类来说是那么一回事啦,不过我是合成兽,今年刚满三十岁,已经算相当高龄了,你瞧?这不连有条腿都变得不听使唤了么?”红色的猫冲男人展示他的跛脚,“也许再过个……两周?一个月?我就应该要寿终正寝了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呢,既然当初从动物身上借来了力量,就也不可避免地要与其分享短暂的寿命。”

“……”难以言喻的悲伤瞬间填满了男人的心绪。自己今年四十六岁,就算身体和心灵同时受尽了摧残,以这副顽强的躯壳而言,再坚持个半年也肯定不是什么问题。而面前的青年明明才刚满三十岁,看上去生龙活虎的,却只有最多一个月能活。

合成兽?那算什么?把人和动物融为一体,就只是为了得到一个依旧不敌大炮坦克的超级步兵?这是何等荒谬的事情?如此大的苦难,甚至连人类之身都被剥夺了,这个世界怎么会是这等的不公平?

自己虽失去了记忆,却还是获得了复仇的机会以及用以自我和解的漫长时间,而红色的猫这一生都只会是一无所有,被卷入战争,失去亲人,无法诞下子嗣,没有留下任何思考的时间,在动乱中诞生,紧接又在动乱中死去,就仿佛生命本身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意义。

男人哭了。

他没有为自己所蒙受的不公而哭,却是因一个与自己处境相似的陌生人而流下了眼泪。

“契、啊呸!瓷城老兄!你咋还哭了咧?!这、这我该怎么哄你才好……?额……哦,对了!就坐在这儿不要动,等我一会儿!”红色的猫一瘸一拐地窜出去,又同样一瘸一拐地奔回来。

“你看!这是penguin!”他把一个开线的、泛旧的、一只眼睛已经消失不见了的小企鹅填充玩偶塞到男人面前,“penguin是以人们的悲伤与烦恼为食的魔法企鹅,来!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和penguin倾诉吧!它不会嫌弃你,只会在一切结束后说一句‘多谢款待’!!”

“……让我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没有!”红色的猫吐着舌头,一副非常卖力的样子把爪子放进一个看起来相当有年头了的粉色小书包里鼓捣了一会儿,最后只找出来一盒颜色缺失了大半的蜡笔,连带几张纸也一起给了男人。

“有人一直在旁边盯着只会觉得尴尬,对吧?所以我就在那边那桌上,意思是我只会时不时,真的只是时不时地对penguin投来监护人的目光!以防它出言不逊!!”他用一边肩膀背起那个小书包离开,显得十分滑稽。

只是那书包上似乎有用黑色油性笔写下的一个名字,大概属于是它最初的主人吧,如今连字迹也已无法分辨,就像逝去的人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壁炉里火焰噼啪,周围又重新安静了下来,男人在蜡笔盒里找了一圈,最后拿起一根粉色的在纸上肆意涂画起来。

一家人早就停止了吵架与发牢骚,男人们也不再说话,只管喝酒,红色的猫跟其他士兵解释了两句,于是臭脸的狗又打开话匣子,向聪明的鸟说,那书包是他妹妹的遗物,他们在修道院长大,以及那院长可绝非什么善类云云……只有妇女依然在求人用船票的钱换她那条项链,尽管失去耐心的船长已经连人影都找不到了。

——他在那二十年里,真的连一点有效的反抗都没能做成吗?

四周是如此多的苦难,它们刺激着男人的神经,促发着一缕强烈的情感从他心里滋生,男人现在还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就只觉得那应该是金色的,如芒般的,小小的希望。

——怎么可能。

镶着弹孔的木门发出使人牙酸的吱呀一响,有人走了进来,伴随其后的是人们的欢呼与驻望。来者向难民传达接纳的意愿,士兵们则告知来者某位不速之客的存在。

脚步声紧促而有序,最后停在了男人身前。彼时炉火正旺,把青年的身影拖成了一整块温暖的毛毯,轻轻将男人的警戒与怀疑安然地盖起来。

他抬起头,只觉那一定是从影子里来的人,不然不会带着晦暗难分的孤独,也不会有源自光明的磊落。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我是亚历山大.特里格拉夫,分尸公的侄子,欢乐堡的少主,愿意的话,你也可以用赞德来称呼我。”他随手向男人抛出友谊的橄榄枝,风华正茂,心高气傲,眉目间流露出一种仅止于面子工程上的熟稔与倦烦。

“初次见面,我已经不记得我曾是谁……但只要你想……”

——男人终于想起来他在那二十年折磨中的前八年里干了什么,那一缕小小的希望,自己正是带着至少也要把它守护到最后的决心,才坚持活到了现在。

“我就能让你升格成为神明。”

男人缓缓褪下衣物,随之暴露出来的是用指甲一个字一个字刻印在皮囊之上的奥秘与奇迹——摘录自《死灵书》中一个永恒的篇章,亡灵之主的杰作,被公认为是狂人的妄语,却在一位曾经的天才手下得以解析出一种非凡的术式。

在监牢里,他用养长的指甲一遍又一遍把血肉剜得沟壑纵横,为的就是在未来某一天,将这缕小小的希望传给他人。

“末日依旧尚远,我仍可以借你一臂之力拯救欢乐堡,甚至如果你愿意的话,整个世界也不在话下,赞德。”

晃眼的光被悉数分割,投得过分斑驳。

就像忒修斯与阿里阿德涅,公主赠予王子杀死弥诺陶诺斯的宝剑,却忘记交付他用以逃离整座迷宫的红线。

“符泽川,这是以前我待在瓷城时所用的名字,现在用不上,就送给你了。再一次的,你好,符泽川,很高兴认识你,欢迎你成为我们中的一份子。”

介绍之余,青年用余光看到男人手下压着的一幅歪歪扭扭的简笔画:用粉色蜡笔画出来的兔子正头也不回地往前跑着。

它便是指引他来到这里的契机,这一切命运的开始。

但那时的两人怎么都不会想到,这只兔子其实并不是彼此的救赎,而是诱惑他们摘下知善恶果的那条毒蛇,正是这只兔子打开了一个更加丑恶的崭新世纪,命运的丝线瞬间拧聚成形,他们也仅是其中的囚徒。

——符泽川并不是那个唯一失忆了的人,而是那个唯一依稀记得过去发生了什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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