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间,跨过阴云,一抹血色的朝霞初露头角。符泽川顺着通风口往外望了一眼,冷风吹起几条发丝,山丘与峡谷组成着天际线。他不耐烦地伸出两根手指,把它重新拨平回去。
管理员的个人收藏里不包括多余的子弹,在一阵搜寻后,符泽川终于确信了这一点。
他打开手枪的转轮,里头子弹数量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肉焦糊了的味道已经在屋里面弥漫开来,那股持续燃烧自身的愤怒依然挥之不去,但也相比最初时平息了不少。
“呼……”他缓慢地从嘴里吐出一个烟圈,房间前主人把他精致的小木匣藏得很好,里面留了三支上等雪茄,符泽川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抽一支的功夫时,身体的本能便已经让他点好了火。
差一点,离真相真的就只差一点了。他徒劳地想,切不断的焦虑却仍在心底翻搅。符泽川紧抿嘴唇,望着脚下的地板,那里其实什么也没有。
一切都在马不停蹄地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但至少,自己永远不会向它们屈服,没错,这一点毋庸置疑。
什么都无所谓了。
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这是现在唯一重要的事情。
符泽川快速翻看着一页页档案,另一只手镊着雪茄,没轻重地抖落几下烟灰。
……或许,他也是别无选择吧。
眼前的记录从建校的某一天开始,具体的年份已经模糊不清,建校的理由也含糊其辞,唯一一眼就能轻易确认的仅有自始至终贯彻于字里行间的狂热。
第一份档案关于德鲁依德祭司与十字教会留下的遗产,上面提到在离女校不远处还设有一座村落,村民正是当年研究者们的子嗣,最后面还附带着一份简短的民俗考察报告,从中不难看出,村民们至今已以德鲁依德信徒自居,哪怕连那血腥的成人礼也是一贯地继承了下来——而女校的选址,正是在他们所打造的地牢之上。
符泽川立刻记起在异变过程中,地窖酒吧的坍塌,陷洞深处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天然落穴,以及当时山火的方位,似乎也与记录中村落的选址高度重合。无论如何,这些也应与真相息息相关,符泽川振奋着自己的精神,打开了下一个纸袋。
可第二份档案却是像给他浇了盆冷水,全文语焉不详不说,中间的大量篇幅还都用某种古代文字,或是符号进行了加密。
符泽川第一反应是觉得它们很熟悉,但很快就又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强烈抵触,瞬间将这稀薄的感觉抹除一空。
最终,他能读懂的也不过是用常规语言写下的寥寥数句:“绯红女爵”,“最强韧的精神用严酷的试炼来筛选”,“最完美的存在用不同的肉身去塑造”。
精神,肉身,使他很快联想到孙乾丞与甘辛提供的线索,那些在符泽川看来只有疯子才会追寻,最好离自己越远越好的东西:炼金术。
想当初,在考验最开始时,符泽川之所以作出“死亡条件”的猜想,其实是双重考虑到巴别塔里的面试,以及秦天璇嘴里条条是道的概念词条后所进行的判断。
面试,测试,考试,他曾真的相信审判庭是一个可以套用常识理解的装置与机构,只为激发人的潜能,直到猜测一次又一次地落空,隐藏规则却是又一个接一个浮出水面:代行者、恐惧症状、异变、神使、赐罪……
“不受学长欢迎或太受欢迎的人会死”,然而在迎新派对过后,就再也没有过NPC来主动骚扰和刁难他们了。直到现在,符泽川才终于明白了她们的去向——
“最强韧的精神用严酷的试炼来筛选”,绯红女爵,这对应着炼金术中贤者之石的终极存在为什么要被特意强调性别?如今答案也已昭然若揭:任芮欢和她女伴的遭遇,只在午夜时分进人的高塔,精神的转换,恶魔的附身……位于地下的,用于举行血腥成人仪式的地牢。
学校里的课程也好,高塔里的仪式也罢,甚至是地牢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实验,NPC们所做的这一系列努力就是为了达到一个目的:
培养出一个哪怕是被恶魔所附身,也仍能维持自身思想的女生——因为绯红女爵显然是女性,于是她们也便需要一位拥有最强大精神的女生。
【白、黑、红,汞、盐、硫,灵魂、肉身、精神,炼金学里的三元素,最原初的纯洁必需被消灭,退还为中间物质,生养万物的混浊黑泥】
她们所需要完成的便是这一部分,由白到黑的第一次转化。
而使绯红女爵受肉且降临于世,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自身不可磨灭的灵魂与欣然接受的恶魔呢喃,更需要的一副——
“最完美的存在用不同的肉身去塑造”。
——合适的崭新的躯壳。
为什么在入学典礼上,学长要对男女区别对待?
为什么寝室的原主人是男女混住的?
说到底,学长与新生,又为什么一开始像处在两个不同的阵营上?
三种元素,三尊神明,德鲁依德锚定灵魂,无貌者转化精神……
……崔格拉芙塑造肉身。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座审判庭的根本成立于祂的名讳下。
与互相竞争着的学长不同,新生的出现就是为了成为牺牲品。
受考验者们所需要完成的便是这一部分,由黑到红的第二次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