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是起了一个先兆,整个房间里的全部烛火也都跟着一起熄灭了。甘辛和摩卡赶紧找到备用蜡烛,将它们点燃后,首先确认了四人彼此都并无大碍。
“————”烛火映照着葛洛丽娅,为她苍白的侧脸蒙上几分诡异。小姑娘用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句什么,手一直指着躺在床上的秦天璇的脸。
感到疑惑的摩卡将烛光往那里移去,她随即看到——
伴随狰狞而诡异的笑容,秦天璇重新睁开了她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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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航员!!喂!领航员!!白兰地我踏马正叫你名字呢,赶快给老子滚出来!!!!”符泽川从档案室内冲出,一路往园丁小屋里赶,边跑边嚷嚷着白兰地的名字。
但最终,当打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后,迎接他的既不是领航员也不是二十二号,而是与工作人员无关的,正在壁炉前取着暖的江兰。
啪滋作响的火焰,恰到好处的温度,一壶使人受宠若惊的清茶。女郎坐在缝着熊猫脸的沙发上,她面前充当茶几的木桩上摆着盏煤油灯与一瓶紫色鸢尾花。
“领航员现在没空管我们,他此刻正在那座村落里忙活着。”
她说着,从木桩下镂空部分里取出一个银色的圆形金属盒,盖子下面是些鹅黄色的曲奇。雨水濡湿了江兰金色的发丝,即使干涸后那股霉味也难以掩盖。
“隔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不得不说的是,你嗓门出人意料的还挺大。”
“……”符泽川唯独没有想过该如何应对坐在面前的她,不论怎样,江兰也曾提醒过自己即将发生在林柏宇身上的悲剧,然而符泽川当时却迟迟未来得及反应,直到最后也没能救到他。
可谁又叫她当时偏偏要语焉不详,又偏偏是这座审判庭的代行者?符泽川心想。他的视线终于落在地板上的泥脚印以及她沾满脏污的鞋子上,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江兰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至少从没想过要逃过自己的审判。距离顶着暴雨从三楼的高度爬下来已经过了多久了?在挖出林柏宇的尸体后她就一直坐在这里等待自己?
……当他看到林柏宇空空如也的坟墓时,她其实距离自己仅有一墙之隔?
疯子。
这是此刻符泽川能对她做出的唯一评价。
“我要找他结束这一切。”在愤怒与仇恨落空后,符泽川反而感到了出乎意料的冷静,“现在人人都知道你的代行者身份,那么只要再厘清这座审判庭的成立根本,你那心病之所在,一切就都能够结束了。”
“白兰地曾许诺于我和受害者同等数量的金币,实话说,我很难不动心。”江兰自顾自地往壁炉内添柴,一下子加大的火舌几乎舔舐到她的手背,同时,她也自顾自地往下叙述着。
“尤其是在现今这个局面,【过往的一切错误都已然累积成为一个难以忽略的巨大挫败】的前提下。”
“为什么你要挑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他?你明明知道自己所知的答案并不全面,却还是想要用勉强拼凑出来的结果去打动白兰地?都到现在了,你还在害怕什么?”
“呜————”水要开了,炉子上的茶壶发出刺耳的尖叫。
“你知道的,一如既往。”符泽川以挑衅代替了回应,“是不是还需要一句额外的提醒?别忘记最开始你可是想杀了我的,多亏了有意外发生。”
“确实是这么回事,但那个并非意外,是我在最后一刻选择了回心转意。”江兰轻咬一口饼干,露出不满的神色,太甜了,“你要感谢当另一个我正深陷苦恼中时,林柏宇正好前去帮助了她。”
“……”符泽川呆住了,“你和那个白裙少女是一体的??怎么如此……?!”
“我明白你是林柏宇当时的精神支柱,我没忍心伤害他。”江兰强忍不适将饼干的剩余部分一股脑塞进嘴里。
“同时你也知道甘辛是不死之身,你曾多次表露过对他的关心,事实上,你们私下里应该是交情颇深的。但当时为了不暴露自己,你也只能选择对他动手。”符泽川继续向下捅破那秘密的核心。
“——你是在害怕需要复仇的对象会再增加一个,不对吗?”就在咽下饼干之后,江兰亲口讲出了先前问题的答案。
“……”
符泽川良久的,良久的沉默着,终于,一个名字从他唇舌间交织而出。
“……孙乾丞,是她抢占了你的位置,同时,也唯恐你会重新回到甘辛的身边,将她赶回到原来的地方生活……”
【所以这就是我来这儿的理由了,他们寄希望于这孱弱家族的最后一位子嗣,并且仍在日夜不寐地做着往昔的幻梦】
现在看来,孙乾丞当时的这些话一定还具有着另外一层含义:示弱,向甘辛寻得同情,恳求他不要将她赶回老家。同时,也对江兰发出威胁,如果胆敢发起挑战,那么已经别无退处的她会做出什么可就任君想象了。
【天啊,曾落在你肩上的那些重担实在太多太可怕,让我都感到有一些……失语了,你真的还好吗】
而江兰给她的回应……可以想象,其实多少也是带了点讽刺意味的吧。
“所以和摩卡合作的甘辛才选择用不必揭发你代行者身份的方式通关,但孙乾丞又怎会放过你这个心头大患?”
“有了她的搅局,再加上秦天璇的失控导致意外频发,事情这才如脱缰野马般一路疾驰到了现在。”
这就是所谓的真相,套路简直像泡沫偶像剧。请问你们能另挑良辰吉日到别的地方去演燃冬吗?符泽川不禁在内心诘问着。
“……符泽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江兰没有回头,“你能告诉我你现在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符泽川果断回道。
“呜————”水要开了,炉子上的茶壶发出刺耳的尖叫。
符泽川的手指扣在档案管理员那把手枪的扳机上,而枪口,正对准着江兰的后脑。
我可顾不得你们内心那点小九九,死了的人就是死了,别以为能那么轻易地玩弄他人命运,无论是你,孙乾丞还是甘辛和摩卡,我一个也不会轻易放过。
“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符泽川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别担心,还是之前的那个——”
“——审判庭联合会究竟在希望哪两方合作,以达成哪种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