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恩三两下把嘴里的糖咬碎咽下,“往好处想,至少我还没有把您父亲的名字也透露给医生。”
“不过更多的还是考量到您的全名实在太恶毒,就算不与屠村灭族的‘丰功伟绩’相联系,哪怕听见都能污染耳朵就是了。”
大祖母啊……阿列克谢在心底做起了祷告,无声回忆着最近发生的变故:罗曼因为一系列事情而遭到禁足,但他毕竟还是一只犬科动物,果然一旦日常散步步数不够就会变得脾气暴躁,并开始用可怕的眼神盯着每一个人……
“好了!你再怎么否认,这件事也得交由到老爷手里确认!”为了胃部的健康着想,阿列克谢看准时机,抱起椅子上人的肋下就将他往外扯,一路推搡到了门外,他一点也不想被卷入到猫与狗的永恒战争里。
“快点!快点!走得再快一点!知识分子!快啊——!!”
“不……我不应该待在这……”蒙眼的熊似乎隐隐听见那被他夹在怀里的男人在说话,可明明从很久以前他就一直是一言不发的状态。
“别啊,就算你不该在这儿你也已经在这儿了!我们办事可得讲究一个程序,总之你得先去见一个,额,也可能是几个人……”阿列克谢觉得身后的一猫一狗这时候应该已经咬起来了。
“这是我的教堂?不对啊……明明写了……一次只能建造一座……江兰……该死,我无法思考了……我的脑袋锈得像一面已经走了十几年的表,怎么回事……?!”
“噢。”阿列克谢忽然一个急刹车,连同怀中喃喃自语的男人也一起停留在原地,面容憔悴且疲惫,两眼中已然丧失了光彩的符泽川脑袋才刚抬起一半,头顶正上方便已传来轻柔的触感与花香。
一片淡色的花瓣因摩擦而凋落,不偏不倚地飘到一只泛旧却依然擦得发亮的皮鞋上。亚历山大.特里格拉夫三两下越过围栏,站在半露天走廊的另一边上,怀里正揣着数支刚采摘下来的野花,白的,黄的,红的,叫不出名字的……夕阳下是远方废弃的铁路,竖起的铁丝网,与身处花海之中的几隅坟墓。
“嘿,听说鲜花对病人有一定程度的疗愈作用,我就帮你编了一顶……”符泽川还没来及看清青年的脸,但听语气就知道对方肯定是在笑着的。
“极北之地的春天是大祖母的恩惠,但留给它们的花期还是太短了。”青年的金色发丝没有随微风而摆动,一切都像极了留在湖底的沉淀,褪色且永恒,“几个礼拜的温暖,而后便又是仿佛没有尽头的冰河期。”
“而你在这个春季的第一天就找到了我们,这就是一种好兆头,不是么?”青年为符泽川正了正刚戴上的花环,符泽川第一次把他的脸看得那样仔细。
年轻,亲善,似乎有着这个年龄所不备的耐心,与之对应的则是长期熬夜与过度努力带来的疲惫。下垂的眉尾显得忧郁,不过眼皮底下跃动着的那些鬼点子一定程度抵消了这一点。像个大人里的孩子,学者里的顽童,感觉会去池塘里逮青蛙,同时也会每个周末在养老院里当义工……
“两两?”符泽川第一反应是喊出这个自己随便起的外号,“额……二十二……号?”
看清楚这张脸的一瞬间,那种浮萍般的游离感顿时被消灭了个彻底,从心底滋生的暖意犹如麻痹神经的酒精。
尽管这种情况下,符泽川无法进行思考,更无法厘清自身存在的那些混乱,但有个条件反射似的声音还是告诉他:这样就行了。
只要有面前这个青年作伴,他便可以不顾脑海里的矛盾,就像这样继续以这个年老体衰的状态生活下去。
哪怕这个世界仅仅是江兰雕琢出的雪花球,他也发自本能地愿意继续向这些遗落的记忆深处沉沦……
“唉……”阿列克谢跟他的少主相视一眼,打心里同情这个不停说胡话的可怜男人。
“来吧,我会说服我的叔叔收留你的。”青年从阿列克谢那儿接过符泽川,他胸前的工牌上,姓名同时用三种语言进行了注明。
“我也会带你去新世界。”
“阿嚏——!!”突然,符泽川打了个大喷嚏,口水给青年手里的花全部一整个涂了个大均匀,顺带一条鼻涕也是不偏不倚地喷到了青年的皮鞋上。毕竟他本人对花粉过敏,而且明显一层抵抗还不够。
“你大爷的!!”亚历山大.特里格拉夫,欢乐堡少主端了一天的架子就这么被一个大喷嚏毁了,他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直接就把那张营业模式的面具扯了下来,“很好,非常好,我也别想着送人了,它们现在全归你了!接下来你就在角落里好好盯着这些小○巴花,并认真地打你那小○巴喷嚏吧!”
“怎么了?走啊!”青年又低声骂了句,非常无语地思考几秒以后,他也像阿列克谢一样,用同种动作把符泽川塞进了怀里半拖半推搡着前进。
“哈哈。”一旁的阿列克谢看戏看得正在兴头上,紧接着,背后就传来了哈迪恩以什么什么中尉开头的标准阴阳怪气句式,顿感从胃部传来了一阵绞痛。
“……”
“等等我!我也跟你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