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楠看着他离开才从汽车站出来,拦了一辆出租车去火车站。
汽车站门口的司机扫了她一眼,“一百。”
她点了头,拎起行李箱放到后备箱。
她坐进后排,哑然失笑。心里刚被剜去了一块,转头又被司机狠狠宰了一刀。
年轻自卑的心无法承受忤逆不道忘恩负义的帽子,也无法再面对李谦扬无条件付出。
司机从后视镜里瞄几眼后排的温楠,抽了两张纸往后递,“小姑娘,新年新气象,任何坏事都会过去的。”
温楠接过纸巾,攥在掌心。
到了火车站,温楠递过一百块,司机掏出五十还给她。她顿了下,想起囊中羞涩,无声地接过。
温楠拖着行李箱走到站台,冷风吹过,她缩着脖子,抬手摸了一个空。
围巾丢了。
围巾是她亲手织的,另一条同款送给了李谦扬。她亲自挑的毛线,利用睡前的空闲时间对着视频学习,拆了织,织了拆,从春天织到初冬。
她突然想起在出租车内闷得难受,取下围巾缓解不适。
温楠什么也顾不上,拖着行李箱往回走,想拿回属于过去的一点东西。
县城火车站很小,走了几步,停在门口。不断有人从检票口出来,她一个人逆着人群垂下头。
她上哪儿去找刚才的司机?
站了片刻,她重新回头,随着人群往前。
外套口袋里的电话震了很久。
绿皮火车狭窄的门在眼前,温楠掏出手机低头看着来电显示,再一次深吸气,握了握僵硬的手指,又用力甩了甩手,伸出手指摁下接听键。
“温楠,我在汽车站,你在哪?”
她抬头,眼泪滑落,“对不起,我改主意了,不想留在榕宁市了。”
“你在哪?有什么话见面说。”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泪,“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总追着你的脚步,好像永远都差一点。”
“什么意思?”
“我不想追了。我们......”
“温楠!”李谦扬慌张制止。
她握着手机沉默,另一只冻得通红的手抓着行李箱拉杆,骨节发白。寒风呼呼吹过,来往人群喧哗。她深吸一口气,听见自己很轻的声音往四处飘散开。
“我们分手吧。”
李谦扬惊慌失措,“我不同意,有什么话我们见面说,告诉我你在哪?”
“我决定了,不想见了,你别来找我。”
“温楠,你不可以用一个电话单方面结束我们的关系。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不管任何事我都会和你一起解决。”
她垂下头,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地上。
他越加焦急:“相信我,好不好?别哭,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吹起催促上车的哨声。她惊醒,见到他,她就没办法说分手,也过不了心里的那关,她狠下心:“以后不要联系了,对不起。”
她第一次知道人的眼泪可以无止尽,十二个小时的火车,她躲在角落,衣服蒙着头不吃不喝哭了一路。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回到学校,安顿好行李便去营业厅办了一张电话卡,花了几百块买了台手机放旧卡,注册了新的邮箱和社交账号。
新号码逐渐取代旧号码。
最开始是所有投出去的简历上填上新的号码,通知家里人换号了,陆续通知了几个朋友,毕业典礼结束后,旧号码随着关机的次数越来越多,宣告了过去的结束。
邹丽娟在电话里问起,她便说分手了。
邹丽娟对温楠强硬留在榕宁市非常愤怒但无力。
她冷淡地回应着邹丽娟的各种质疑:“不相信的话亲自过来验证吧。”
邹丽娟转而问:“你和他睡过吗?”
温楠站在宿舍阳台上,春天的夜里冷风裹着她,寒意从脚底升起,握着手机的指尖僵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没有。”
邹丽娟警告她:“你可不要学你二舅的女儿,婚前跟人睡,到了谈婚论嫁被男方父母嫌弃。”
挂了电话,温楠在阳台上吹了很久的冷风,理智一点点回过神才回到宿舍继续修改毕业论文。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是记忆还是她从未真正认识过自己的父母?
她不知道。
多年后,她在生日的夜晚接到邹丽娟的电话,在一声声责骂中终于屈服。
她承认父母不爱自己。
并且接受这个事实。
是她在一腔情愿自欺欺人,她委曲求全地向他们乞讨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