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我哪回不带。”裴杏从衣襟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要不是今年祭祀发生意外,这张纸每年发挥的作用大了去了。”
这张纸交到何卿云手上,上面的字不少,密密排列,但疏密有致,笔迹秀丽。写了大概有三十号人的名字,不都是涿州人,也有谷阳本地人。
她扫过一眼,在末端看到一个名字,“邝懿……”
邝懿是这张纸的最后一个名字,她是这场疫病中,对于这个药方做出牺牲的最后一个人。
李灯很敬佩地道:“这份名单就是邝懿小姐帮着杨大夫整理的,她有文化,会写字,帮助杨大夫整理了不少东西。”
何卿云这才发觉这份名单上的字迹与邝懿碑文上的字迹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墓碑上的刻文确实是邝懿自己刻下的。
“本来这件事情为了避免百姓恐慌,只是秘密进行。可等到即将解封的前夕,这件事被揭发,百姓无法接受,他们一直以为的神医居然是要通过分尸剖腹来想办法救人,于是他们声讨杨大夫。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杨大夫自杀,妻子梅娘得知丈夫做了这样的事也无法认同,她疯了,离开家去流浪。而他们刚出生的孩子也被认为是妖怪的孩子,被当时的官员扔去山里狼窝,想来也已经尸骨无存了。”
没想到这天高皇帝远的小小谷阳城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何卿云听后静默良久,她轻拿茶杯,正欲饮水却被刘武灵打断。
他劈手打掉茶杯,清水溅了一地。
“这水有问题。”刘武灵蹙眉,脸色难看。
“什么意思?怀疑我们?若我们真想害你们还用得着费劲救你们,再把这些旧事告诉你们?”裴杏不忿,站起身与刘武灵对视。
何卿云头疼,辩白道:“……裴公子你先别激动,他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这水里有血腥气,我绝不会闻错。”刘武灵对裴杏道。
血腥气?
何卿云闻言又倒了一杯水,“你再闻闻。”
刘武灵五感敏锐,异于常人,这也是谢知礼一开始便想招刘武灵进镇北军的原因。优秀的五感,灵活的头脑,是一个绝佳的做斥候的好苗子。
刘武灵闻过杯子里的水,又把水倒了去挨个闻杯子,最后他停在刚刚烧好滚水的茶壶。
“水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杯子和茶具。这些东西是用陶土烧制的,极易吸收茶水中的香气。如今它们的胎层内浸透着血腥气,想必是常年在有血腥气的地方放存。”
“李队长,这茶具哪里来的?”何卿云问。
“客栈给的啊。”
第一江山酒楼的老板自觉倒霉,还没过一天,刘武灵这‘巡视校尉’就又找上门来。这次他们倒打起了他茶具的主意。
他认命,顺从地打开库门,“茶具一般不用就会放在库房,平时客人们带来带去的包裹也都放在这里。”
由于是大白天,库房里的东西基本都能看见,老板并未点烛照明。
库房里幽暗光弱,屋顶又建的低矮,显得有些压抑憋闷,无名冷风吹起人的汗毛,越走越深,越走越窄。何卿云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间库房像什么了——一口巨大的棺材。仿佛一不留神库房门就会合死,把所有人都关进去,然后埋进暗无天日的地底。
要不说,人最不能自己吓自己,何卿云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欲哭无泪,只能牢牢抓紧刘武灵。
“那些是什么?”刘武灵抬起另一只手去指。
趁着微弱的人眼可视光线,老板眯着眼睛看了会,他又走上前去翻了翻,最后才给出结论:“应该是吴老板的东西,刚在谷阳进的货吧。”
“那那些呢?”刘武灵又道。
“好像是来往境外与中原的那些商队的。”
那就应该是酒楼老板给的那个名单里,自西戎和北燕境内来的商队。
刘武灵既然只点出这两个商队,那么肯定是这两个商队的货有问题。
“把它们都打开吧。”何卿云僵笑着,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更冷了“里面可能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