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何卿云毫无愧色,挺起胸大踏步向前迈去。什么?赵煊奕说话了?没有,反正她没听到。
刘武灵、赵煊奕:……
真正的高手原来在这里。
里面火影幢幢,李灯尽心尽力地把每个骨架都用衣服布料擦拭一遍,保证这一地新鲜出土的祖宗骨架上都保持着基本的干燥。
每次正对着不同的头骨,与其黑洞洞的眼眶时,李灯又总默念诸如:不孝子实在不孝之类的话。对于裴杏来说,无异于一百只苍蝇在他耳边不间断地嗡嗡个不停。
“不要再说了,人家又不能回答你。”裴杏一直对李灯干什么都要絮絮叨叨的性格很不理解,“什么时候这群骨头架子能回答你的问题你再好好孝敬他们吧。”
“别这么说,里面还有你爹呢。”
“我爹现在要是能给我们指条明路,我说什么也给他原地供起来。问题是他不能啊!”
裴杏背对着李灯与火堆,把衣服裹紧后躺下,骷髅影子还在他头顶跳跃。
“我听说你家祖上对请神很有一套,要不你问问这雨多久能停,我们多久能走出去。”
背后的李灯不说话。
“喂?怎么不说话了?生我气了?”
骷髅影子逐渐变大,一双巨大的黑洞直勾勾地盯着裴杏,裴杏被骤然变大的影子震得一惊,一道幽怨苍老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明天雨就会停。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说罢,那个声音很是愤怒,“臭小子!不知道对自己亲爹放尊重点!”
裴杏从刚才就瑟瑟地趴着,听后更是抖如糠筛。话音刚落就要冲亲爹尊敬地磕几个头,结果他一转身,何卿云几个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裴杏被耍得彻底,倒也没生气,只是庆幸老天开眼,没让他爹真的显灵。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裴杏怀疑。
刚刚由刘武灵贡献声音,说的也是刘武灵的结论。
“嗨,这家伙对天气预测有一手,从未失算。”何卿云一边被刘武灵裹得严严实实,一遍嘴上还夸耀道。
李灯看看手里消失的布,又看看何卿云身上的“被子”。
愣愣地看了好一会。
何卿云反应过来,“这被子你哪来的?”
刘武灵有些憋不住笑,“荒山野岭哪来的被子给你盖?”
“那这是什么?”
刘武灵抿嘴,低头不语。
赵煊奕:“裹尸布吧。”
何卿云:……
她奋力地挣扎,“你找死吧刘旷!”
“别别别!”刘武灵牢牢环住何卿云,“保暖重要!保暖重要!”
两个人差点在火边打起来,外围的黄真渡看见里面的活人长舒一口气,然后仔细地观察周围的墙壁。
他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捡着个旗子,“这好像是破风寨的旗子啊。”
破风寨?那是什么?众人齐齐看向他。
“哦,破风寨就是谷阳当地一个土匪窝。为首的好像是十几年前的叛党余孽,在启州、西江、涿州三地名气不小,他们十几年前来到这,当时我还小,只记得他们杀了很多人,官府也不管,最后还把本来属于我们百姓的铁矿给霸占走了。”
“现在山下,大家已经很少见到铁匠了,这行在谷阳没出路啊!”
众人打量一会这个矿洞,还是何卿云率先开口:
“我说真的,再这样下去,谷阳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意外了。”
又是狼吃人,又是分尸,还有官官勾结,现在又来个山匪占矿。
“我再也不会问‘官府为什么不管’这类的问题了。”何卿云捂脸,摇摇头,“我突然有点理解府衙的处理思路,因为处处都是问题,所以不如自生自灭。”
刘武灵恍然,“我知道,这就是那个……额,无谓的治理!”
何卿云:“是无为而治!”
“……哦。”
赵煊奕忍不住,对着文盲刘武灵,爆发出今天第一声笑声。
三个人平心静气坐下来,难得气氛还算不错,赵煊奕又问了一遍关于遍地都是骨骸的问题。
何卿云和刘武灵这次没有选择避而不言,山上通往涿州的秘道可能已经无法使用了,向涿州的世子爷求助,才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二人把有关“爬龟婆”的案子,连同岳清穆与宋横玉,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故事通通告诉了赵煊奕。
“那个药方呢?”赵煊奕听后问。
“在他手上。”何卿云指了指烤火的裴杏。
“知道了。”赵煊奕点点头,“裴家是涿州当地医学世家。”
“还算有名。” 他判定道,“药方在裴家手上,我也还算放心。”
“那……”何卿云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期待。
赵煊奕扔出一块墨玉令牌,金边描出赵氏的神鹰图腾,威风凛凛,振翅欲飞。
“赵氏令牌,明天下山后,你们走官路。”赵煊奕说。
刘武灵惊讶,身子坐直,眉毛挑得快竖起来了。
“看什么?以为谁都像你?”
“像我怎样?”
“像你一样文盲?”
“……”
两个人这边吵,那边何卿云乐得合不拢嘴,而李灯和裴杏,自刚才得知眼前的人是他们涿州的世子爷,震得下巴快落在地上。
“多谢世子爷!”二人震声回答。
外面雨声渐渐小了,变成轻轻绵绵的细雨,柔软的堪比昂贵烟罗纱的雨,一视同仁地落在所有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