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公子、二公子……指的是萧流年和他大哥?
花闲大致能分辨,她抬头找到声音来源。
“应该不知道吧?不然有心思来参加赏菊宴?”
先前之人叹气,可惜道:“让花家承办赏菊宴,就是大公子提议的,我还以为,今日来能见着大公子,谁知出了那档子事。”
“嗐,大公子是官家亲自教养出来的,过几天官家气消了,我们这位萧大公子又能恢复往昔,说不定还能连升两级。”
“这次还真不见得。”
“如何说?”
“我听工部同僚提过两句……”
关键时刻,他们压低了音量,后面的话花闲听不清。
她默默打量一眼萧流年,又将视线移开。
萧流年却感受到了:“大姑娘有话要讲?”
花闲心思全在刚才的两人身上,压根没注意到他和花惟道说了些什么。
萧流年又问:“大姑娘?”
花闲思索片刻,视线在湖岸边,一团忽明忽暗的圆球上面停顿片刻。
“我只是在想,胖红花,二公子能否割爱?”
“为何?”萧流年问。
不想让它跟着你们吃苦。
这是断然不可能的。
花闲想,赏菊宴开始前,花夫人曾多次告诫,府内各处要遵循礼制,否则主子断银,下人发卖。
就连花闲为了不断银,都在席上赔笑脸,下人们断断不敢闯祸。
什么样的小厮会抱着猫,将一群贵客家的小孩带到内院深处?
不怕出事么?
她要抱着猫,在这府里游荡,直至找出那小厮。
但应付萧流年的理由不能这么离谱。
花闲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公子可曾听过?
紫燕雏飞帘额静,金鳞影转池心阔。有花香、竹色赋闲情,供吟笔①。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现下想着,若景中再多只猫儿,岂不闲中生趣?”
一语落毕,仿佛是为了映衬诗中之景,胖红花盯住鱼,前后爪一扑腾,不慎掉进水里。
那可是水!
胖红花反应过来,蓦地惊叫,其声凄厉,直接盖过了戏班唱腔。
附近的人纷纷凑过去看热闹。
肥猫戏水,萧流年也看到了。
真该让它留在这里,陪伴这表里不一的大姑娘。
萧流年同两人告了罪,匆匆下桥。
花惟道招来小厮:“去拿个网兜和干布来,再让人去厨房备些上等鱼糜。”
“是。”
吩咐完,或许是觉得花闲看不见,他正大光明地打量她几眼,才离开。
闲情瞧见了,上前扶住花闲:“老爷走了。”
“我们也过去。”花闲缓步走下台阶,“刚才他看我什么眼神?”
闲情不好说。
花闲等不到答案,呵了声:“待价而沽?”
她们到的时候,猫已经捞上来了。
胖红花变成蔫茄子,耸拉着脑袋,用干布包着,躲进萧流年怀里。
灰白色的气团,看来吓得不轻。
花闲刚要上去,便看到一团人影状的光,连滚带爬往外跑。
嘴里大喊:“死人了!死人了!”
撞过来的时候,花闲躲闪不急,泥点污水猝不及防溅她半身。
花闲:“……”
花惟道脸色大变,对着地上的人一通怒斥:“一派胡言,这湖是为了赏菊宴刚挖的,哪有什么——”
说到这里他及时刹住,沉住气又喊一声:“这人突然犯了疯病,还不快点拉走!要是冲撞了贵人,仔细你们的皮!”
发疯的小厮此刻顾不得规矩,他瘫软在地,任由一群人拖拽,也不挣扎,只嘴里不停念叨:“真的有,就在桥下面,好可怕!”
一名贵客蹲下身子查看。
“真有!”贵客喊,“冯大人,你快过来!”
花闲手心一紧,偏头问道:“这冯大人是谁?”
闲情脸色惨白,哆嗦着回答:“刑部尚书,冯苗阜。”
遭了!
这件事,不定是冲谁来的。
花闲握紧闲情:“你留在这里,有人问起,就说我去换身衣服。”
她必须亲自回去处理神机弩,若真出了事,她和闲情有可能会分开,万一改良神机弩的事被人发现,还能有个心理准备。
“姑娘……”
闲情没见过这阵仗,心里发慌。
花闲宽慰:“这事和你无关,不必担心。”
说罢,她便一点点挪到众人后方,借着地形熟悉,摸回闲明院。
闲明院只她和闲情两人,她们去了宴席,院子里没人掌灯。
花闲本就看不清晰,从路上进到院子,一下子暗下来,眼睛不大习惯。
还好,她一般也不靠眼睛行事。
花闲去了小屋。
屋门打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扑面而来的木头香气,夹杂着些许泥土的腥味。
屋内太黑,她走得又急,椅子的位置没摸清,撞了几下。
花闲顾不得许多,揉了揉腿,而后径直奔向装着神机弩和图纸的木箱。
找到她自制的暗扣,拧开后,一手拿出神机弩塞进袖子,一手抓起最上面那份图纸。
“原来要这么开。”
身后突然有人出声。
花闲猛地将木箱阖上,回头却什么也看不见:“谁?!”
四下之内,方寸之地,花闲白绫裹覆的眼睛微微转动,直至看到软榻的位置,才蓦地停了两秒。
那人随意坐在榻上,情绪里充满恶意。几欲滴下墨汁的轮廓,和黑夜融在一起,不动的时候,很难让人发现。
花闲假装没看见,闷着头,手指微攒,将神机弩往里收了收,指尖轻轻搭上板机。
那人见她这模样,缓缓起身,走至花闲身侧。
他蹲下身子,没有半分将这瞎眼盲女放在眼里的意思:“大姑娘,主家有请。”
说话时,抢走了图纸。
花闲呼吸一滞:“哪个主家,没听说过,东西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