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澄贰是出于那点亏欠的仪式感还是恶趣味，竟请白溱来给陆京墨梳发。

这种本是女儿出嫁母亲梳发才做的事如今找一个外人，用意何在不知，陆京墨知道时摁住即将喷涌的怒火，咬牙忍了。

侍从为他着上正红嫁衣，里裳上绣金镶二龙戏珠，连腰带也是莽纹，外裳则以更是华丽尊贵。

半分，半分变化都没有，从上到下，都与上一世被烧那件一模一样，这般光景如此自己，若是放在上一世那该多好，现下所有都与那时所盼无二。

时过境迁，眼下不过可笑荒谬的把戏，澄贰亲手在编织一个能囚他“生生世世”耻辱枷锁。

陆京墨厌恶着，憎恨着，心知这身衣裳，这场大婚，不过是噩梦的延伸，但......徐澜清都死了，死的怕是连尸首都没有.......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如此想，也如此坦然。

白溱在后头端详一番，不禁感叹：“我听澄贰说你们的婚服和上一世你亲手绣的无差，没想到你这种战场上喊打喊杀的也会这点事。”

正正衣裳，陆京墨冷笑道：“若你深爱过一人，一生只想伴他身侧，甚至委身嫁他也无妨的话或能学会。”不可否认，上一世自己也是真的深爱过那个人，才会学会这般无用手艺，天真的以为白首不相离，直至婚服化为灰烬失去所谓……

望他无喜色，白溱走过去，替他银白的发冠带上后，无奈道：“你错了，我一直坚信，深爱一个人会无所不能，我亦如此，你定然也可以，楚王不也为了你，无所不能直至最后一刻吗？”

这个时候提起徐澜清，陆京墨的手僵在半空，顺着镜子似乎看到了什么，想伸手去触摸却知道什么都晚了。

“你说得对，他能，我也能。”微微收手，陆京墨将那银白洁雪的细尖银蟒发笄递过去，眼神无比哀伤，似乎从镜子中的幻象，想起许许多多的过去。

太渊府、秋猎、怀王大婚、秦州之行……都如剪影般在他脑内横冲直撞，掺杂着无比熟悉的身影时现时隐，双拳紧握，毅然把那身影刻入心间，因为他怕……怕走到地狱，没法找寻那熟悉的身影……

这头，虽说是权臣大婚，可这事众臣反对得很，结果不说白溱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霄冉失踪，就单从前方战事与灭了大渝和北漠的军队来看，把持朝政成为第二个“国师”是迟早的事。

所以这日来到淮苑的大臣只多不少，基本都是些见风使舵的，甚至连安怀的使臣们也被邀来此。

从澄府到淮苑，一路张灯结彩，奢华无比，如若与大户人家的女儿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不过大家都不知道，权倾朝野的澄贰大人要迎娶的到底是何人物。

随着礼乐奏起，直到身骑白马的陆京墨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有人认出那是北漠世子！皆窃窃私语。

唯独后头的一些人，盯着陆京墨，半晌没声。

有些大臣想立马跳出来反对或质问二三，白溱适时在后头走前，亲自扶人下马，抬手带人走入淮苑前堂内，夜廊臣工们的脸色已黑得不能再黑了。

堂内，澄贰欣喜，还怪上一世的自己怎么不知珍惜，陆京墨明明一身红衣这般好看，翩翩公子，应捧于心上，摇头叹气，又只能作罢，兴庆这一世所有的努力没白费。

一步一步，陆京墨在周围那光怪陆离的目光下，沿着肃静的红道，迈入前堂，走向带着红色面具的男人。

在澄贰眼前，这是良辰美景，与他能执手共度一生的人，仅差一步之遥。

在陆京墨眼里，这是他走向地狱开端，与想见想道歉的人，不过咫尺之遥。

白溱很适时退开，静静注视，嘴角勾起，很快隐匿于无人之间。

澄贰的手已然伸出，陆京墨很自然，很自然的想把手搭上去，却犹豫在半空，抬手望着这个带着血红面具的男人，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墨儿？”澄贰疑惑，以为陆京墨是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