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舟行记忆力很好,但也没有无聊到去记电话号码,但是前段时间和顾循宥闹矛盾的时候,他却总会点开和顾循宥的企鹅号和手机号,看得多了,就都记住了。
可是输完号码之后,他却在点拨号键的时候顿住了,他想到了现在的国内时间,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个电话拨出去。
他窝在房间的沙发里,看着和顾循宥的聊天框发呆,看了一会又打开了世界时钟,看着秒钟一点点的移动,他想起和顾循宥和好的开学第一天,他也是这样煎熬地等待着时间过去。
当时是为了能快点和顾循宥再次坐同桌,而这次是……
对呀,是为了什么呢?刚刚他一时的头脑冲动,就想要听到顾循宥的声音。完全没有去想,电话拨通之后他要说什么呢?说“顾循宥,我喜欢你”吗?
虽然裴舟行自己对接受男生接受的很快,但是顾循宥呢?顾循宥知道自己喜欢他之后,会是什么表现?会因为自己喜欢他,而刻意和他疏远吗?又或者觉得自己的喜欢让他……觉得恶心?
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样的无端猜测,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心慌。
他甚至不敢往那些好的方面去思考——也许顾循宥也喜欢自己呢?
裴舟行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房间漫无目的地踱步,他越想越多——顾循宥会在自己说出来之后,要求换座位吗?又或者换班级?他会讨厌自己吗?反感?甚至是厌恶?
这是他不敢去赌的猜测。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这么一个瞻前顾后的人,甚至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胆小。
性取向,性取向,性取向……裴舟行之前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这三个字困住。
对于性向,裴舟行在初中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身体变化的时候,看过这方面的书,后来也无意间涉猎过关于同性恋这方面的。
至少在他看来,同性恋并不是“不正常”,也不是“异类”,他们和异性恋有着从形式、内容、热烈,甚至是真挚程度上十分想象的情感生活;但由于性观念——同性恋只以娱乐为目的,而异性恋还有生育目的——不同,导致同性恋很少有固定且长期的交往对象。
性角色是一种社会角色,而现在的他也不过是喜欢了一个和自己扮演同样社会角色的人而已,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裴舟行在沙发上坐了一夜,盯着国内时钟愣神,看着时钟绕了圈后,又沿着相同的方向继续转圈。卧室的窗帘没有拉,国内时钟已经转了一个圈,那里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可是裴舟行却依旧没有拨通那个电话。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像个顽皮的孩子,先是在玻璃那里试探着探进来,可能是发现坐在沙发上的人像个雕塑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便大着胆子从窗户不断移动到了沙发沿上,最后落在了他握着的手机上。
阳光照着屏幕闪闪发光,裴舟行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一夜未睡,他现在却觉得头脑格外清醒,叫嚣着大喊道,“那就不要让他知道,至少现在不要让他知道。”
这是裴舟行能记起的在瑞典的最后一段记忆,自那之后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甚至让他怀疑那几天的自己是不是存在。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时间像树懒一样围着圈走,而他的思绪就好像坐着火箭在这圈里横冲直撞,茫然无措地想要找到封闭时间圈里的出口。
一开始裴舟行以为,回国是那个圈里可以逃离的出口,但是当飞机落地,他走出机场,那种急躁的思绪依旧没有缓解,但是却有个非常强烈的欲望——他想见顾循宥,立刻,马上,现在。
当他站在顾循宥家楼下给他发消息的时候,裴舟行感觉那个圈好像被他撞出了一道口子,微风吹了进来,他感受到了些微的清新空气。
“裴舟行。”
在听着这个声音的那一瞬 ,裴舟行立刻抬头看去,看着快步走过来的人,他觉得那个秒针拖着的树懒消失了,而他骑着的火箭将他放到秒针上便不知踪影。
混沌的时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被拨回归正轨。
裴舟行从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