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也被吓了一跳,眼中已然蓄了泪,口中回答,“学”。
程又直容色稍霁,又拿了一边的一方青铜镇纸,放在了手边,小太子自然不会不知道那是要做什么的——太傅也有一把,红檀木的,不打他,打跟随他的小太监,但这人可说不准,小太子想着,偷偷将自己的小手藏到身后,学了唐敖平日的口吻道,“你这小阉奴,还敢打孤不成?”。
程又直不由得失笑,回道,“小臣不敢”。
“那你拿这做什么?”小太子看看那青铜镇纸问。
“打人”程又直故意道,小太子吓得一抖,“打、打谁?”。
“殿下愿意打谁?”
“孤?”
“对,殿下。”
“孤不打人”小太子摇头。程又直笑道,“殿下,能记住书,就不用打。”。
小太子并不能记住,结巴了两句,那青铜镇纸就到了自己手里,又看着程又直伸出手掌,“七下”,疑惑地问,“什么七下?”。
“差了七个字,所以是七下。”小太子半天才明白,却道,“孤、孤不打。孤好好记——”脑袋回正,就要记书,程又直却仍然坚持,“是小臣失职,殿下就该责打。”又道,“打吧”。
小太子没法子,只得拿了镇纸,打上去,“重重打”,就再重了一点,掌心就即泛起一道红色僵痕,完整的七下打完以后,就见那掌心赤红一片,薄薄地肿了起来。小太子伸出手指,戳了戳问,“疼不疼?”。
其实,还好。小太子毕竟力气小,七下,还没有先生平时一下重,可程又直还是摆出痛苦的神色道,“疼,很疼——”小太子不免皱紧了眉头,半天道,“孤好好记书”。
小太子倒是真的用心了,但还是免不了遗忘,几天下来,程又直两只肿得馒头一般的手掌,已经全然没法做事了,再又将一只手臂伸出去的时候,实在看不下去的陆景宏将自己的左手伸了过来,“打我吧”。
半月过去,程又直与陆景宏手上淤伤就没下去过,不过,效果也算明朗,小太子当真记完了《论语》正义并同疏议,且通过了皇帝的考校,那其中甚至还有两个刻意为难的问题,都也回答上了,遂就将怀抱里福王手里正玩着的一柄玉如意丢给了小太子作为奖励,惹得福王嚎啕大哭,却是无法再要回去,小太子直是乐不可支——
又者,程又直也觉得小太子,这半月实在劳累,就即叫了陆景宏,与小太子一起斗草。小太子玩得不亦乐乎,累了程又直背负到寝宫的时候,低声问,“奉御,是不是有个弟弟?”。
程又直回答,“是,他叫程又枉。比殿下小两岁。”。
小太子哦了一声,沉默了很久,而后道,“那以后,孤能不能也做奉御的弟弟?”。
程又直懂得小太子言语中的期待,可却还是只能说,“殿下千金之躯,小臣只是一介阉奴,不敢贸居殿下兄长。”。
小太子也没强求,只在片刻的沉默后道,“孤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