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穿得一身素,想也不想问道:
“你爹死了?”
萧拓忍不住笑出声来,抬起手,在沈行约脸上揉了揉。
萧拓的一笑俊朗无俦,冲淡了他身上冷淡疏离的气质。
而也是在这一刻,数日间,沈行约领兵攻城,积压已久的劳累和忧虑,尽随他的一笑烟消云散。
在这种时候,沈行约需要分神想些其他事情,以使自己冷静下来,转而问道:
“上次的护目呢?”
“早没了,”萧拓将人揽到自己身前,一手按着对方肩膀,推着他走道:“这间是你营帐?走,有东西给你。”
两人前后走进大帐,王福愣在原地,脸上说不好是个什么表情。
他用了一些时间,艰难地接受了这一事实,继而仰头望天。
张了张口,哑口无言。
军帐内,萧拓解下身后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张白虎皮的毯子来。
“上次回程时,路上猎到的。”
萧拓说:“为了捉这只白虎,我在它出没的山谷里守了一夜,”说着挽起袖筒,给沈行约看他手臂上,虎牙咬伤的痕迹:
“没用武器,空拳打死的。”
这样毛色奇异的白虎,算得上世间少有,沈行约的目光停留在他手臂的伤疤处,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转而看那虎毯,整张兽皮是完整的,泛着顺亮的光泽,上面找不到一处刀痕或是箭眼。
上次两人分别是在五月,光阴飞转,如白驹过隙,转眼都快七月了。
伏天里伤口不易好,不过巧在萧拓带着白虎赶回,漠北正闹干旱,因整日气候干燥,恢复得倒也不错。
沈行约侧开视线,无比冷漠地道:“虎牙再往下几寸,你这条手臂就不用要了。”
萧拓不意外地扬了下眉,将袖口放下,盖住了那一寸深的疤痕。
足可见虎牙咬下时,那伤口有多狰狞。
萧拓轻笑了下,依旧不以为意,带了几分邀功的语气,道:
“你若喜欢,一条手臂又算得了什么……”
沈行约:“……”
一时话毕,帐内出奇的安静,许久后,沈行约垂眸道:
“……谁告诉你我喜欢的?”
萧拓喉结微动,正要说什么。
不待他开口,未有片刻情绪酝酿,沈行约几乎是一瞬炸了:
“你他妈的——谁告诉你我喜欢的?!!”
“……”
萧拓被他突然吼了一下,心口猛地一跳,然而面上维持了十足的镇定。
两人对视时,沈行约的脸色是一贯地沉静,唯有漆黑的一双瞳仁深如寒潭,显出几分癫狂神色。
脱口而出的话,则更是歇斯底里:
“什么绝世奇珍的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是——”
声音戛然而止。
夜风吹入,帐内一片寂静。
沈行约顿在原地,忽地就像一截失了智的木头,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觉得自己刚才那反应,简直像个十足的疯子,而方才那些话,根本也不像他说的。
一种久违的、说不出的违和感直冲而来。
沈行约睫毛颤动,微微眨动了下。
他以一种漠然的态度,掩饰住翻涌的情绪,同时在脑海中搜寻着,自己是否曾在哪听过类似的话。
半晌,搜索的结果却是一片空白。
冰凉的手指间传递来另一重温度,扯回了沈行约的思绪。
萧拓牵过他的手,两人的距离拉近些许。
“你也承认,你在担心我吧。”
萧拓盯着他的瞳仁,俊朗的眉目间带着温柔,寥寥几笔深情。
单是这一幕,沈行约又感到说不出地熟悉。
那种感觉彷如隔世,仿佛之间,又似乎掺杂了别的什么。
沈行约望着对方浅淡的唇,强制将念头岔开,萧拓的吻将要落下之时,帐外一道人影闯入,打破了旖旎的氛围。
“陛下——!”
黑差一阵风似的闯进来,霎时愣住了:“主上……?”
案前依偎的人影一瞬分开。
萧拓转头,略扫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原本,黑差听了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心中惦念,没想到这下被自己撞破,传言成了真的。
想到此,黑差不免打了个寒噤,本能地退了一步:“我可能、来得不凑巧……”
说罢又一阵风般地闪了出去。
沈行约整了整衣领,掩饰住眸底的慌乱,平静道:
“今晚军中设酒宴,你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