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瞳孔一缩,骤然缩成针尖般的小点,他的喉结在绷紧的脖颈上滚动,“好歹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连这点情谊都不给。”
他不由得奚落地看了小召一眼,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刚刚还尚在危险中的脖子。
青铜烛台的火苗在他眼底跳动着,映得宁远那张阴鸷的面容忽明忽暗。
“大汗呢?”宁远装作无事地问道。
他现在还能被小召捞起来得归功于大汗巴以伦。
汨罗部如今今非昔比,前大汗一死如同狼群失去首领,他们就开始争夺地盘。巴里伦在苍鹰啄食前大汗尸体之时带走了马匹和勇猛的男人,带去了血腥和澎湃汹涌的杀意。巴以伦踏着亲族骸骨登上汗位,将苍狼图腾刺在每一具活尸的脊背。
是叛变!
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小召闭眼,想到这就让她有点不高兴。
“嗯,大汗疯了,巴以伦早就魔怔了。”小召面无表情地说。
“我要见他。”宁远斩钉截铁,大概是觉得他能够叫得动小召,但小召对他置若罔闻,确切讲,小召就根本没把宁远放在眼底过,她嗤笑出声,“你应该感谢巴以伦疯了,他当时叫我务必把你救回来。他不仅要当汨罗部的大汗,还想要当天下共主。”
所以他需要宁远,以他来告诉世人——我认回了我那流着汉/族血液的儿子,就像我将一视同仁地对待中原人。
所以,我可以做天下的王,天下将归属于我!
嗯,这男人真的同宁远一样会做戏,不愧是亲父子。
小召想了想,到底是她没继承到大汗的虚伪,真是好运。
宁远垂眼,只想说,咱爹有志向。
不过,所有人都清楚,巴以伦对小召和对宁远都没有所谓的亲情,剩下的感情仅仅只是纯粹冰冷的利用。
当然,小召与宁远也相当不对付,她巴不得宁远和巴以伦一块儿去死,剩下一个泪罗部再决出一个首领也好。
巴以伦利用宁远,但宁远乐得被他利用,这人同巴以伦一样疯得不浅。
“宁远……”小召本想叫他要疯就到外头疯去,谁知道宁远凶狠抬头,“别叫我这个名字!”
小召:“……”
她淡淡抬眸,想叫宁远去死。
宁远用命令的语气:“叫我阿拉达。”
他大概是真的傻了。
小召只能称呼他:“瘸腿神经。”
……
宁远深呼吸:“你说谁疯了?你在骂谁?巴以伦命令我们一起行动,实际上的意思是叫你听命于我。现在在这里自视甚高地装什么呢?”
一连好长一段关中话听得小召一阵头昏,她干脆不听了,提刀走出营帐,她掀起帐帘时,宁远正在往地上抛自己的束发带,“哈哈哈哈哈,对,还有一个人。”
他眼底闪烁猩红的光芒,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仇恨,“崔屿是吧,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崔屿?
小召脚尖点练功桩,“哈”一声,她对这人有点儿印象。
诚然如此,但小召并不觉得崔屿有多么地厉害,宁远混到这一个地步,究其原因是他脑子不聪明,还偏偏喜欢自作聪明。
千刀万剐?
宁远他拿得动刀吗?
“就千刀万剐?还有么?”她觉得宁远的为人远远比这还歹毒。
“然后,用他的胫骨雕成箭哨,让崔屿的那个喜欢吹哨子的朋友趴在我脚边,哭着吹。”
果真歹毒。
***
“我好像做梦了。”贺浔喃喃,他的影子被拉长又揉碎在墙面上。
“可是侯爷,您已经好几天没睡了。”冯管事没忍住提醒。
“为什么不问我做了些什么梦?”贺浔若无其事地将伏在案子上的身体撑起来,睁着空洞的眼睛问。
这次冯管事把那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禀告贺浔,贺浔就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般,也不牙尖嘴利,也不阴阳怪气。
他重复地问:“你说什么?”
冯管事叹口气,无可奈何的说:“尸骨无存。”
“你说什么?”
冯管事全当贺浔之前没听清楚:“尸骨,无存。”
贺浔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小,像在确认,“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