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什么也不知道便来了。”沈青烛在身后闷声笑起来,“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你是沈家大小姐。”郑微语气十分乖巧。
沈青烛的身份未免太好认了些。在这方圆百里,谁人不知沈府那体弱多病的大小姐呢?
“还有呢?”沈青烛笑问。
“还有?”郑微诧异,险些要回头和沈青烛撞上,却被她一把按住。
“乖。”顿一顿,她又道,“还有,我是你的夫君呀。”
郑微闻言,心如擂鼓。她既羞又惊。
羞的是这人竟如此大言不惭,口里念着“夫君”二字时刻意轻佻了几分。
惊的是这人身为女子竟真的要纳妾。
可郑微不敢质疑。
在这处庭院,沈青烛就是天,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更何况沈府都没有异议,她区区一个被买过来的妾,怎么敢有意见呢?
见郑微半晌不说话,沈青烛便唤道:“阿微?”
郑微头一次听见这称呼,有些羞耻地应声。
沈青烛望着郑微微粉的脖颈,目光沉沉:“阿微是觉得十分恶心吗?女子同女子成亲。”
郑微倒不觉得恶心,只是觉得不可理喻。
她想,这两者之间的区别还是十分大的。于是她摇头,道:“妾身未曾这么想过。”
沈青烛的怀抱忽然紧了紧,她在郑微脖颈处落下一个温凉的吻,语声绵柔低微:“阿微,睡吧。”
等不及郑微的回音,那烛应声而灭。
整间屋子陷入黑暗中。
身后是极细微的呼吸声。
郑微闭上眼,却有些难以入睡。她不禁想起城中百姓对沈青烛的描述。
先天不足、病秧子、相貌出众、红颜薄命……
这么多形容词,如今还得再加上一个,磨镜之好。
真是稀奇,堂堂沈家大小姐,名门闺秀,竟有这样见不得人的癖好。
偏偏沈府还愿意纵容。
身后那人渐渐有了些温度,应该是由郑微渡过去的体温。
被搂的紧,郑微有些难受,却不敢动弹,生怕将身后那人吵醒,也生怕那人根本从未睡着。
就这么捱着,后半夜才渐渐昏睡过去。
翌日清晨,郑微是被吻醒的。
这吻带着点温度,稠密而温柔,落在脸颊上,脖颈上,肩头上,手臂上。
到手指时郑微才醒来。
她迷迷糊糊睁眼,望见沈青烛就这么支着下巴瞧着自己,接着绽放出一个极尽温柔的笑,语气却像是含了一口极其软糯甜腻的点心,含糊又勾人。
“早啊,小瞌睡虫。”
郑微忙起身,将褪至肩下的亵衣拉起来,红着脸唤:“沈小姐……”
葱白似的手指抵在她唇上,沈青烛嗔道:“阿微怎么这么生疏?既已成了亲,叫我阿烛就好。”
“这怎么能行?”郑微怕僭越,惊恐道。
“如何不行?还是阿微想叫我夫君?。”沈青烛笑着调侃道。
郑微脸颊倏的一下红透,说话都结巴:“没、没有这样想!”
“那就叫我阿烛。”
“叫一声嘛,叫一声我听听。”
“求求你了好阿微。”
沈青烛求人的方式竟是揉郑微的脸。一根手指打着圈转,郑微退也退不得,躲也躲不开,只能妥协开口道:“阿、阿烛。”
沈青烛笑得恣意,她凑近郑微,吻了吻她的脸颊,又退开些瞧着她:“阿微真可爱。阿微唤我唤的真好听,以后多多这么唤我,我是极喜欢的。”
这突兀的吻使得郑微的脸上刚消下去的绯红又蔓延开来,一股热意自胸膛升腾而起。她怔怔地与沈青烛对视着。
她们间的距离极近,稍稍仰头,便能吻到对方的唇。
阿烛的唇,不像她的手指、她的身子。那双唇是温软的,仿佛整个人的气血都聚集于这一个部位,于是从这唇吐出来的话是暖的,甜的,勾人的;于是这唇落在脸颊上的吻是缠绵的,亲密的,带着爱意的。
可这双唇也可以是克制的,拘谨的,守礼的,它终究没有落在郑微的唇上。
沈青烛稍稍退开,眸间荡漾着不明的波澜:“阿微,去洗漱了,过会便可用早膳了。”
仿佛惊醒一般,郑微回神,匆忙下了床榻,因为赶着逃出去,连外衣都未系好,惹得沈青烛直笑:“阿微别急,莫崴了脚。衣服要系好,外边冷。”
郑微忙开门出去,沈青烛在里边却听见那婢子隐约在问:“郑姑娘,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郑微蹩脚地解释道:“烫、烫的!”
那婢子不解:“这么冷的天,姑娘怎么会被烫到?”
“屋里地龙生得旺,我、我怕热!”
那婢子恍然大悟,又十分可惜道:“可我家主子却十分怕冷,这地龙生得再旺也觉得冷。往后姑娘同我家主子睡一快,免不了时时要被热到。”
郑微尴尬道:“无碍,我也并非十分怕热。”
“那就好。”小姑娘笑的清甜,是昨晚那个替郑微梳洗的丫头。“郑姑娘,我叫元宵,是沈小姐的贴身丫鬟,以后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我。”
郑微接过元宵递过来的帕子擦脸,问:“元宵?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
元宵道:“主子爱吃元宵,所以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她替郑微擦干刚净好的手,“姑娘是觉得这名字不好听么?”
“怎么会?”郑微忙摆手,“你家主子取的名字怎么会不好听,不仅好听,还十分特别,故而我才多嘴问了这么一句,你莫放在心上。”
元宵笑着点了点头,“我家主子就爱做些特别的事情。”仿佛意有所指似的,可她眸光清亮坦荡,好像并不觉得这特别的事是不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