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下了飞机之后,在机场候着的人就迎了上去。
虽然他们没有举着写有他名字的牌子,而且还能直接认出来了他这点让他诧异之外,落地的那一刻,他的奔波程度就稍微减轻了些。
“真的很抱歉,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您来处理。”
说话的是个不高的黑发女孩,看着怯怯懦懦的,温温柔柔的,年纪绝对不大,行事却很利落,从见到他之后,到他坐进汽车时,一行安排都有条不紊的。
即便不排除他不是个事儿精让人感到厌烦之外,这夸奖也名副其实,或者带着点对那女孩的赞美。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前后左右都有车子在引流,不远不近地行驶。皱起的眉头自然不出所料地被女孩捕捉。
“怎么也得小心为上。如果您觉得不妥,我可以让他们离远点。”她说道,又补充说:“凯西,您可以称呼我为凯西。”
“Thank you ,凯西。就这样吧。”托马斯点点头。
虽然这次不过是个经济纠纷,他也不需要来,然而他在英国已经待了那么久,也是该换个地方让他的思维更透彻一些。
汽车行走间,他已经支着手,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凯西不知道他睡没睡,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看着他那英俊的长相,她内心犹如沸腾的水一样。
蓦然对上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凯西顿时羞得想跳出车外面,尴尬地移开视线,脸通红得要命,低下了头。
托马斯并没有苛责她,面容温和,却始终冷沉着。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凯西,我是个危险的人。”
凯西腼腆地笑了笑,“BOSS,您真幽默。”
她再次将自己的心绪理理之后,露出得体镇定的笑容,“谢谢。我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托马斯再次把眼睛闭上了,简单地应了一声嗯。
他的情绪和时光一样悠然,多数时候,他不需要妄动脾气。
汽车安静地走着,过了金门大桥之后,他才想到目的地是圣弗朗西斯科。
上一次来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堪比流浪汉的犯罪分子,跟着他的兼职心理医生的老师到处违法乱纪,罪行写成文本可以摞成山。
当然,不是说现在他是个好人了,只是那时候,他多数是被逼迫,不得不替他老师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射死一个又一个目标。
他那时候,才多大?
一个人的邪恶即便不是从年龄上看出来的,他也始终要争辩一句,那不是他的错!
谁让他没跟个好老师让他走上正道巅峰?
——
车子很快停下来。
托马斯下车,看着这里环境清幽,一幢小别墅也挺年代久远。
他皱起眉头,不是对这条件感到不妥,而是这房子门前站着的女主人。
“珍娜?”
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医院里的珍娜病容憔悴的模样,丝毫没有眼前女人的灵巧和睿智。
“托马斯,你长大了……”
珍娜走过来,拥抱着了下他,笑眯眯的。
而托马被抱得是四肢僵硬,快要断掉,珍娜?
那个刻薄势利的冈特家女仆?
珍娜松开了他,“见过了凯西吗?那是我女儿,你看看她,像你uncle吗?”
托马斯随即震惊地看向凯西。
珍娜笑了出来,“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好欺负!”
托马斯讪颜地想,这不是不能弄死你吗?
“珍娜,……”他刚开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好说,“……珍娜,我很高兴你对我不再刻薄了。”
珍娜忍俊不禁,热情地招呼他进屋,给他沏了杯茶。
“那时候我天真又残忍,我很抱歉,托马斯,我不该那么对待一个孩子。你那个时候只是个孩子。”珍娜目露缅怀,和蔼近人地说,她也不再年轻了。
“而且,早知道你会长这么帅气好看,身体这么结实,我早就把你舅舅踢一边去了!”
托马斯被这转折突兀的话呛了一口。
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
正巧凯西走了进来,看见这一情境也是忍俊不禁,“妈妈,都安排好了。”
珍娜点点头,转身对托马斯说,“那个孩子早死了。她不姓冈特。”
托马斯嗯了一声。
他知道。
——
第二天,他吃早饭的时候,关于经济纠纷的文件就放在桌子上。
他顺手拿起来看。
珍娜半开玩笑地,“托马斯,不得不说,你这习惯和你外祖父很像。”
他把文件扔在桌子上,好像这称赞冒犯了他一样。
“我改变主意了,珍娜,事情你自己处理吧,我要去过过年轻人的生活了,免得你老说我年纪大。”
他站起身,拿着车钥匙就要走,珍娜赶忙说:“你一个人?别,托马斯,还是小心点。”
他摇摇头,“放心吧,能动我的人……”
后面的话珍娜没有听清楚,一旁的凯西疑惑道:“妈妈,从机场接人你就很紧张,你干嘛这么紧张?”
珍娜却不说话了。
珍娜拿起桌上的文件,其实人她作为律师,处理经济纠纷的案子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涉及到的私底下的事情,恐怕会对托马斯造成人身伤害。
她自己牵扯进来就算了,她不能跟凯西说得很明白。
“算了,我竟然忘记了,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孩子了。”
——
驻唱的女歌手,用温柔的表情唱着令人忧愁的歌。
蓝调是一种令人悲伤的音乐。
托马斯想,感受悲伤是可望不可即的,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这些年,什么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下,没有人敢违抗他。
他需要去感受吗?
在这间他无意间走进来的小酒馆里,他不可否认,深邃的蓝调音乐,勾起了他久违的哀伤。
音乐即将结束,余韵让他将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隐隐有电吉他的声响,紧接着就是一个响亮清脆的巴掌声。
“狗杂种!你再敢碰我试试!”
怒喝的声传来,托马斯把酒杯放下,抑制住胡思乱想的思维,尽量不让他循声而去。
不只是耳熟的声音。
“Bitch!”被打的男人悻悻离去。
女歌手被一群带着一堆东西的人撵下去,他们上台之后,只是在呼呼哧哧地摆弄吉他和乐碟。
发出的嘈杂声让多数人都难以忍受,咒骂着。
“哪来的嬉皮士,滚下去!”
一个半空的酒瓶直冲那说话的人飞去,幸而那个口无遮拦的人躲得快,没有被砸破头。
酒瓶碎在地上,让一时间,除了喝酒的酒鬼们,其他人都安静了些,骂骂咧咧也只是跟同伴范围,只剩乐器在呲啦呲啦的,一会声大,一会声小。
托马斯揉了揉脑袋,决定离开这里,吵得他头都痛死了!
然而抱着电吉他的歌手突然唱出声音,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不能忽视,那直击他的心扉,回头,凝视。
台上的那个人,妆容浓重怪异,眼窝被涂得发黑,发型夸张到非常离谱。
托马斯还是认出了他,在许多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