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老师,一贯自傲到自负,他在夸奖他。
那一刻,他觉得,他必须要付出他活着这件事的代价了。
没有人在乎他是否愿意活着,他只要按着所有人的意愿活着。
十年的时间,他都没有明白,他到底是谁?
如果他是阿布拉克萨斯,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喊他诺恩?
莱妮,莱妮,这个女人。
他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骑在他身上,拿着尖刀从他的脸上开始划出刀痕,而是那副极具侵略性的长相!
森然恐怖的面貌即便漂亮精致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阴魅沉郁——只属于托马斯·冈特的特质。
更不是因为,她强迫了他,将他锁在床榻,细腻柔抚,挑逗,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情欲给挑拨出来,莱妮很确定他的身体会因为什么而躁动起来,似乎比起他,一个女人更熟悉他。
她把自己纳入进去。
在癫狂中,阿布拉克萨斯胆怯地忍受不了。
自尊心消失不见,在重重叠叠的幻影里,他好像透过朦胧,看见他一直以来被掣肘的人生秘密——仿佛从诞生之际,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促成某种结合,促成某种感情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如夏季暴雨一样,酣畅淋漓。
他放弃了抵抗,也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在莱妮将他的手搁放在她的略微隆起的腹部,他恐慌得颤抖着。
邪恶的女人,掐住了他的脖子,收紧,“现在,你没用了,诺恩,你是诺恩,也是阿布拉克萨斯,更主要的是,你也不是两个人,你只是,阿布拉克萨斯,一道我赋予你生命的幻影。”
“难以置信,”他咧咧嘴,“为什么呢?是因为,我爱你吗?”
莱妮苍白抑郁的灵魂在这里无所畏忌的展露,“不,是因为,你不爱我。”
喉骨被捏碎,他说不话,只觉得,他该死的什么眼光!
——
谋杀不知道何时会到来,回家经历的痛苦比刀切更痛,那孩子恨他恨得无与伦比,他不是很在意,只是谋杀托马斯·冈特这件事,让他惊恐与惊骇。
长刀细刃如同每一个他切入受害者心脏中的时刻,切入心口,血液滴落在雪地里。
“你以为你高尚吗!你以为你无私吗,凭什么,让我经受这些痛苦?!”
但是看见托马斯·冈特死亡的那一刻,他也犹如正在死去一般,没有任何知觉和痛感。
阔别多年的幻影,在鲜血中显现出来,“你看不出?这只是他耍的一个小把戏。”
他摇摇头。
对方温柔而含悯,“等他醒来,跟他回伦敦吧。
“为什么?”
幻影消失不见。
事情诡异得好像有什么阴谋,他回到伦敦,经受了比之前更难过的生活。
每个人都一如既往地对待他,可他——却已经不再是他本身!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怎么解释,他眼睁睁地看着,确确实实感受到的是他的情人透过他的灵魂,看到的、抚摸的、爱着的,渴望的,是另一个人。
他也不排除他已经疯了。
——
璨如星辰的钻石王冠,白得如同腐烂殆尽的骨殖上的光,刺人,晃眼,过去的癫狂与迷离仿佛又近在眼前。
黑夜一样的男人将王冠倾轧在他脑袋上,嘴唇在他脸颊上流连忘返,痴迷不言而喻。
“wonderful,美妙极了,妙不可言,”
他的躁郁和痛苦,在他看来,就像是妙趣丛生的情趣?!
他已经不再年轻,再耍些青年人的脾气会令他更痛苦,于是他能忍受。
——
生日会举办得还算成功,至少没飘着彩带和气球,而父子俩同一天生日,这巧妙的日期让聚会更成功了些。
钻石王冠过于张扬,他选择等到独自一人时戴给托马斯看。
卢恩,那孩子,还跟在安德烈耶维奇身边,对于这个皮肤白皙的东欧人,他对他信任得过于离谱。
阿布拉克萨斯觉得,这个年轻人,他的长相有点眼熟。
在没人围着他的时候,他找到了小孩。
不喜欢,盯着那孩子,看了一会,他还是觉得他不喜欢。
卢恩除了瞳色几乎没有一处跟他相似,比起这个他的亲生孩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卢克,都比他更像。
那孩子的五官和托马斯很像,柔和,漂亮,沉郁。
他忍受着,将手放在卢恩的发间,立刻就发现了端倪,黑发染得不均匀,发根处发白,露出一截淡金。
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不要染头发,会秃头,”心中匪夷所思,却被柔软填满。
卢恩笑得幽默地地看着他,“所以呢?你要跟我说什么?说你丢下我,你很抱歉?”
“不,我不抱歉!”他急促地说。
小孩带着厌恶,瞪了他一眼,“我真讨厌跟你一天生日!我现在怀疑这是我爸爸骗我的!”
他不知道怎么说了,“没有,算算日子,差不多。”
“你又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知道,你妈妈……那时候我不喜欢女人。”
“但是她强迫了你,”小孩鄙夷地说,“这些故事我早听过,你为什么不反抗她!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有我!”
阿布拉克萨斯看见卢恩身后,托马斯的眼神,黯然失色,“是呀,我为什么不反抗呢!?”他迷离地露出一个笑容,“也许我内心深处很喜欢她,所以我是乐意的。”
卢恩低头啜骂了一句,他没听清,却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词。
——
谈话说了半天,他的进展度依旧为零。
耐心在消失殆尽,但他还是忍受,他摸摸他的脸颊,“你跟我回家,我慢慢告诉你好不好?楼梯口不是说话的地方。”
卢恩怒目,打开他的手,猛然推开他,腾腾上楼去,踏出的脚步停住,惊呼声传来,转身,眼里满是惊恐。
在这所乡间别墅里,旧事物无一例外地回归原位,一副画像,曾被戏称为道林格雷的画,修复完美地挂在壁炉上方。
托马斯·冈特带着怀念的心思将生日会选择举办在这个地方,受邀的朋友几乎是陪同他经历过许多神秘诡异的事情的人,他听见身,走过来,曾经的青年在楼梯处坐着,捏着手臂。鲜血淋漓。
木质楼梯的扶手处,一颗卷翘的钉子,超过十厘米,深深地扎进了阿布拉克萨斯的手臂里。
“卢恩!”愤怒出现在他心中,一目了然的场景瞬间让他猜透了真相!
那孩子,怯怯懦懦地走过来,不安地说:“不是……我…我,谁让他没站稳的!”
巴掌甩过去,卢恩惊恐地哭着,看着他爸爸,“……我就推了他一下……”
奥莱恩闻声过来,走过去,查看阿布拉克萨斯的情况,“别打孩子了,你看看阿布!”
胳膊几乎被穿透了,铁钉从小臂内侧扎进肌肉里,摔倒的惯性让他差点被撞碎骨头。
——
血把他的衣袖浸透了,往日所有关于血的印象争先恐后地涌进托马斯的脑海里。
恐慌出现,他甚至毫无理智的想要将钉子从血肉里直接拔出来!
肯阻拦住了他,木头被锯断,用绑带绑着,带人去医院。
等到几个人消失,卢恩的眼泪掉得才比刚才更多了些。
“哥哥,”
这时候,他看见拐角还站着那个小蠢蛋。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对哭得比他还惨的小孩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
卢克抽抽搭搭地点点头。
其实他看见了,那力道不足以推动一个成年人,但是他爸爸跌倒了,然而事实说出来,就会让人感觉,阿布拉克萨斯疯癫任性,一心寻死,连他也不想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