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徐婉要洗漱,徐文忙抱着狗,飞跑进晚香院,叠声叫甘草去帮徐婉要热水。
在院里闲了一天的甘草,正在耳房屋内,举着铜镜,往唇上抹午晌她托人新买来的口脂,徐文一声高叫,只惊得她手一滑,把口脂抹歪了,顿时气得柳眉倒竖,把铜镜往铺上一砸,不耐烦的走出房门来,尖起嗓子就发火道:
“我说姑娘少爷,咱们府里,从来没这规矩,这青天白日的,就去厨下要水,不知道的,还以为…”火未发完,看了清徐婉的模样,甘草顿时悻悻,把后头难听的话咽回了喉咙里,拿汗巾擦着脸,讪讪的补了句:奴婢这就去替姑娘叫水来,便转身进屋拿了令牌,赶着去了厨下。
徐文瞪着她离开的背影,气愤的鼓起脸颊:“她真讨厌,姐,我们能不能把她撵走……”
人在屋檐下,很多事,从来不像说得那么容易,徐婉忍着疼揉了把徐文的脑袋,没接他的话茁,只交待让他进屋去给自己找衣裳。
一听让自己干活,徐文顿时把对甘草的讨厌抛到脑后,只跑进屋,打开衣橱,帮徐婉找衣裳、拿鞋袜,又寻皂角香脂胰子,布置耳房净室,方便徐婉一会儿洗沐用。
徐婉看着徐文忙进忙出,撑在廊柱上,歇了好一会儿,才挪着进了屋。
另一边,心头悻悻出了晚香院的甘草,行到外院游廊上,见左右四下无人,扯着手上的帕子,正想痛骂徐婉徐文几句出气,回廊拐角处,方青却兀的转出身来,一把捂了她的嘴,道是卫东阳有话问她,把人带过到了公主府。
原来,因卫东川和卫东明并非公主亲生,连带着房氏和吴氏在公主李眉跟前也气矮一节,没有当儿媳妇的底气,为着不让房氏吴氏难做,公主平时便不爱叫房氏和吴氏到跟前伺候,为此,连带着在她们跟前伺候的丫环婆子,也甚少有机会到公主府往来走动。
甘草先前在房氏跟前伺候时,便一次也未曾随房氏到过公主府,所以这当下,听得卫东阳要见她,被方青带着,从后廊下走进后寝殿时,只战战兢兢,怀里如同揣了只兔子。
两人走进殿,殿内,恰才洗完澡的卫东阳,只散散穿着中衣,斜躺在内间临窗的榻上晾头发,手里还拿着个玉做的弹弓,有一下没有一下的射跪在十步开外,小幺儿顶在脑袋上炉瓶里头的画戟。
抬手间,一片尚且稍显单薄青涩的胸膛,不时只从半敞的衣领内露出来,甘草乍然一见,顿觉脸热,慌忙垂下眼,随方青上前,蹲身福礼请安。
其实卫东阳让方青带甘草来,本无甚大事,只他方才在沐浴洗澡时,一时想到,所谓蛇打七寸,要整治人,自然该从对方最在意的事上下手,是以一时心动,才让方青去传人来问话,眼下,看人来了,卫东阳射着画戟,漫不经心先扫了甘草一眼,好一会儿,才开口:
“这一个多月来,都是你都在晚香院伺候?”
“是。”甘草忙不迭点头。
“那徐婉每日在院里都做些什么……说来给爷听听!”卫东阳撇了下嘴,问。
……啊?一时摸不准卫东阳话的意思,甘草小心抬头,觑了卫东阳一眼,想了想,小声回道:
“……姑娘每日在院里,到没做什么,就是寅时起来,练棍做早课,挥棍一千两百下,或者站桩半个时辰,一直练到辰时吃早饭,吃过早饭后,已时到午时,便教徐文少爷认字读书,晌午休息用午饭,饭后,偶尔会睡半个时辰午觉,下午依旧是教徐文少爷认字读书或练功,偶尔若候爷去了,便是陪候爷过招或者说话……”
“……除了这些,姑娘最开始每日黄昏前,还要提半个时辰的石锁,只有一天让候爷撞见,说过犹不及,姑娘听了后,便改成了蹲半个时辰马步,如今一直维持到现在,天天如此……”
“……”
这是人,还是定时的提线练武木偶?可怪不得能入老头子的青眼叫老头子喜欢呢!一心里只厌烦习武的卫东阳,心里无语得翻白眼,看甘草停住了口不再说,只皱起眉,追问:
“还有呢?”
“没,没有了……”甘草惊了下,忙回:“不论刮风下雨,姑娘日日都是如此,雷打不动的,只从今儿起,上午换成了去武院教导世子爷习武……”
心底莫名的只窜起丝不爽,卫东阳冷哼,忍着不悦,又问甘草,徐婉平日除习武外,还有什么别的爱好和看重的东西。
伺候了徐婉月余,甘草着实没看出徐婉每日除了练武练武,还有什么爱好,至于喜欢看重的东西……甘草想了想,道:
“姑娘最看重的,该是徐文少爷。”
“徐文?”
卫东阳听出他话里的疑惑,甘草忙道:“对,徐文少爷是姑娘的亲兄弟,今年八岁了,跟姑娘感情好得很,很粘姑娘,有时姑娘出来久了回去,徐文小少爷就要粘到姑娘身上闹半天,每天夜里,还要姑娘陪着哄着才睡觉呢……”
男女七岁不同席,听了甘草最后一句话,卫东阳几不可查的挑了下眉,顾着回话的甘草却没看见他的表情,只还继续说道:
“……而姑娘疼徐文少爷,也是疼到骨子里的,走哪儿都把人挂在心上不说,凡事还百依百顺,就像最近,徐文少爷迷上了抽陀螺,左右只嫌抽陀螺的鞭绳不好使,姑娘昨儿个就拿了根乌金的鞭子回去,给徐文少爷当鞭绳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