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一开,它们就飞走了吗?”
……什么?
小丫环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却不知该不该点头应是,毕竟事情的经过,她也只是方才在门上,听人转述的,并且亲眼见到,一时也是不敢乱答。
卫东阳却没在意小丫环回没回了,只扯着衣袖,看着穿衣镜中自己面无表情的脸,想着被放走了的赤羽金翼;
养了好几年的爱物,金笼玉食的养着,时时刻刻仆役成群的伺候照顾,每每见到自己,被自己逗乐时,都欢喜得清声脆叫,在笼中上下扑腾。
可就这样,别人一开鸟笼,依旧是毫不留恋的飞走了!
鸟犹如此,何况于人?!
要走就走,全部都走好了,谁稀罕!
想着,卫东阳喉间一哽,将袖口狠狠一掷,吩咐替她扣着衣带的含云,出去打发徐婉:“……就说我现在有事,忙着收拾准备进宫,不便见她,请她回去,好好养身体……两只鸟儿而已,放了就放了……”
如此理由,殊是光明正大。
在殿里小心翼翼了一上午的含云忙不迭应声,领着小丫环踅身赶到外头门上,对着等在门上牵着徐文的徐婉,将话婉转说了,打发得徐婉去了回到殿内,卫东阳还只脸色难看的站在落地镜前。
含云小心忖度了忖度他的脸色,不待他发问,便只主动回道:“…奴婢已让徐姑娘回那边去了……”
“……她问了什么没?”忍了又忍,卫东阳到底还是没忍住的开口问。
“姑娘到没问什么,只是抱歉,说是给世子爷添麻烦了……”
……呵!
他就知道,她什么都不会问的,自己跟她好好的,突然不愿意见她了,她也不会好奇,追究其中的原由,因为她……根本从来都不在意!
从来都不在意!
心一下子只酸得难受,卫东阳咬牙,闭了闭眼,不再看镜中神色瞬间变得难看自己,待过后,收拾穿好衣裳,便只起身,同传谕的小太监们进了宫。
一进宫,小太监们便只将卫东阳领到了宣政殿西暖阁圣人安平帝跟前。
自在梁园遇刺后,安平帝回到宫中,大半月来,都只在为各种弹劾晋王的奏折和太后的哭诉焦烂头额,好不容易,强硬着处理了梁园的事,又有无数有关战祸、民变、饥荒、水灾、旱灾奏折,并及依旧对晋王不满的奏折,从各地雪片似的飞来,直叫他烦恼得头晕脑涨。
难得今早起下朝后,他回到宣政殿批阅奏章,一时批到卫候爷递回京来的请安折,心念一动,想起卫东阳来,便只叫了小太监去公主府,宣卫东阳进宫来陪自己说说话,解解闷儿。哪想及见了人,卫东阳的脸拉得到比他还长,分明有事烦恼气恨在心的模样,当着他的面都收不起来。
圣人乍见,顿时失笑,又有两分好奇,待卫东阳请了安,把人叫起,上前赐坐,便只打趣笑问:“……怎么,这些日子在家,是谁给你气受了……”
“……除了舅舅外祖母,谁还能给我气受……”卫东阳边一脸没所谓的回着话,一边上前,坐到御榻上,伸手从御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摆着供香气的佛手,放到鼻间闻了闻,随即只将佛手拿在手上,来回捏着把玩。
“既没人给你气受,你怎么这副表情……难不曾是朕宣你来陪朕说话,你不愿意?”
人君之威,凛不可犯,若换了旁人,听得这话,早是吓得匍伏跪地叩首请罪了,然而身为打小就在宣政殿的龙榻上尿过床的人,卫东阳并不如何把自家舅舅的说话放到心上,闻言,反驳都懒得反驳,只撇了个白眼,没说话。
他没大没小,圣人看着却到是很受用,把连日来闷在心里烦闷都散了些,忍不住笑乐,将视线落在卫东阳身上,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将人打量了两遍,尔后一脸明白了的样子点头:
“……那看来是看中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在你娘哪里要不到,所以使性子了……说吧,是看中了什么,舅舅今日替你做主,让你娘依你……”
身为人君,再是不济,见过的人知道的事,也是车载斗量,卫东阳万万没想到‘自家大舅舅’居然火眼金睛,一下就将他的心事说破了个八九不离十,背脊一僵,脸上表情不受控制的做出了反应。
看到他这般反应,圣人自是自知自己话说对了,顿时失笑:“……还真是因为看中了什么人或东西要不到手,所以使性子啊?”说着圣人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还是个孩子,这有什么值当使性子让自己难过的……看中的是什么,舅舅这就让人去寻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