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黎线,晏京大学,大四生药学系。你认识吗?”万轶又将一张个人资料信息递到宋吹今眼前,还有朱黎线本人的照片,以及从小到大的所有事迹。
盛策梅从头至尾都没开口说什么话,仅让万轶负责和宋吹今交谈。
宋吹今紧张地吞咽一声,接着深呼吸看向万轶手中的照片,沉思。
宋吹今摇摇头,说:“不认识。”她的记忆力很好,也百分百肯定自己和这个朱黎线根本就不认识,也没得罪过他。
他为什么要在晏京大学的论坛上散布这个消息?
宋吹今心头一团乱麻,想不出任何原因......难道他是当年的受害家庭之一吗......
她不敢细想。
冰川之下藏着巨大的恐惧,她只想好好毕业,再找一个安安稳稳的工作,好好过每一天,过去的事她害怕被提起,害怕被知道......
“盛惩,他,他知道吗?”宋吹今心脏骤然紧缩,最怕被他知道她的那段过去。
盛策梅终于出声,语速不疾不徐:“他不知道,今天喊你来除了和你说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事——”
“盛惩的记忆最近没什么异样吧。”
盛老夫人那双明亮精锐的双眸,似乎能洞察一切,如明灯可直视人心。
宋吹今最怕那双什么都看懂的眼睛,也畏惧那里面她读不懂的神情,她老实回答:“没有。”
“嗯,记得不要在他面前提过去的事,是你和他的过去。这是你能留在盛家,留在他身边的保障。”盛策梅不含任何威胁与警告,语气很机械,仿佛只是在说“今天的梅花很漂亮”。
“好,我什么都不提。”宋吹今心头麻麻的,都已经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了。
盛策梅习惯规则,善于算计,最不喜欢被意外打破缜密的计划。盛惩的车祸是意外,意外怪不得任何人,而这个意外却让他变了一个人,更是令盛策梅从他身上找到了和他交涉的突破口,能让盛惩心甘情愿为她做事。
盛惩的记忆,在十八岁车祸那年丢的,他把之前的事全都忘了,人也没记住几个,就记得他妈妈的长相,当年他们母子二人在同一辆车上......一个变成植物人,一个在医院躺了半年。
世事无常,残酷的岁月改变所有人的命运走向。
宋吹今想不到的是自己在经历那样悲惨的日子后,她竟然还能幸运的遇到盛惩。
她听万姨说,她被带到京市,能留在盛惩身边是他当年祈求的盛老夫人,他答应帮盛老夫人做事,能在规定的期限内完成任务就好。至于他所有的事,盛策梅毫不干涉。
好多好多盛惩的事宋吹今都不了解,在离开青燕市后,他也没再和她联系了,她们之间断得太久了。久到再遇到时他忘了她,他也是盛惩了。
那时年纪他们都很小,他也不叫盛惩,他是程盛。
小孩说的话,也都不能当真。
过去是有美好的回忆,但已经被后来的种种经历残酷扼杀。宋吹今心头笼罩一片黑雾,她只想保持现状,现在这样就好、现在很好。
“好了,论坛上的事你放心,一个字都不会传出去,”万轶沉稳的音调打破短暂的压抑,“这个人我会负责处理,你好好准备毕业的事。”
说完,万轶硬扯嘴角,似乎想给宋吹今一个宽慰的笑容,可惜她在商场上是有名的“铁面娘子”,笑不如不笑,略微瘆人。
“谢谢盛董,谢谢万姨。”宋吹今心绪不宁,眼神中装着几分沉重,最后还是强撑出一个笑容,礼貌地对着她们鞠躬,感谢。
盛惩打电话回来,看到就是这般场面,加上宋吹今那张跟苦瓜一样的小脸,平日里的灿烂明媚表情全无踪迹。看到这,他不知为何内心无比烦躁 ,还以为盛策梅将人吓破胆了呢。
“干嘛摆出要哭的表情,被欺负了?”盛惩想起方越颂经常在他耳边说出的京市豪门八卦,说什么某房地产公子娶的老婆身份平庸,家无背景,那老婆刚一进门就被他的老妈子甩脸色,下马威等。
盛惩将怀疑的目光放到盛策梅身上,梅老板也是这种人?
他的眉宇之间不经意染上几分阴翳,看着不像,这个老人出了名的只看重事业,应该不屑于这种甩脸色,下马威的手段。梅老板喜欢直接一招封喉。
宋吹今轻轻拉着他衣袖解释:“没事啊,我是在感激这些年盛董和万姨对我的照顾。”
盛惩善于联想脑补有关宋吹今的一切表情,但往往绝对偏题,他觉得宋吹今在故作逞强:“我不信,这些年说什么也是我在照顾你吧,关她们两个什么事?休想把我的功劳都分到别人身上。”
盛策梅闭眼,选择眼不见,心不闹。这是在赶人的意思。
万轶开口,姿态恭敬却不失大气:“只是和小宋谈了一下她最近的状况还有毕业的后续安排。如果她想来梅圣上班,随时都可以。”
“真的?”盛惩看向宋吹今,想确认。
宋吹今第一次发现,盛惩怎么那么啰嗦,无奈道:“是真的,我容易被感动,行不行。”
盛惩眼眸漆黑,似乎是想看穿她的心思,神色居高临下,最终还是相信宋吹今说的。
“哼——那行,我们回去了。你还是少和她们两个待一起吧,我怕你年纪轻轻也拉着一张老脸,严肃又沉闷,不可爱了。”盛惩清声哂笑,腔调带着痞气与傲慢,牵着宋吹今的手走出亭子。
万轶看着这对小年轻离开的方向,出声:“盛小少爷的嘴皮子还是那么利索。”
盛老夫人语调寒凉无比:“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万轶轻扯面部表情,不到一秒又恢复成铁面:“您说的是。”
回去的路上宋吹今少见的沉默。盛惩说五句,她应一句。
传销犯的女儿......
宋吹今整个人被迫和炸弹的引线缠绕在一起,有一天线头被引燃,她也无法逃脱炸弹的爆炸伤害。燃线的人她不知道是谁,看着炸弹始终悬在心头,每分每秒她都害怕在自己控制不到的地方它就发生爆炸,令她猝不及防,避无可避。
盛惩会怎么看她?
宋吹今不敢去想,望着他冷峻分明的侧脸,不由出神,她头一次觉得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遥远而凶险。
“盛哥哥,你的记忆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宋吹今手握成拳,又缓缓松开。
“没有。”
“那你觉得以前的记忆和人重要吗。”
盛惩满不在乎:“能被忘掉的记忆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人都能被忘掉,说明那个人不再重要。”
听到他的回答,宋吹今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一面想让他记得自己,另一面又觉得现在挺好,记不记得从前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那只是小时候的他们,现在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她和他在一起了。
过去的记忆盛惩没想再去回忆,只要一回想过去,他的脑袋就不受控制发疼眩晕,直觉告诉他过去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既然现在过得好,何必再记起过去。
沉静的记忆冰面下藏着气势滂沱的河流,冰面稍一破裂,河流奔腾,汹涌冲向他们,那些暗藏的真相、感情、残酷都将遭受冲击,无一人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