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这几秒的沉默，她没有任何预兆地没头没脑地甩出一句告白，用的还是那么轻飘飘的冷静又不带情绪的语气，仿佛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描述一个自己看到的东西。

乍一看这实在不是一个打动人心，充满感情的告白，可是再怎么充沛的感情也不可能对对方的回避视若不见，充耳不闻。

身旁的男人，今晚一整晚明明都吊儿郎当堪堪挂在鼻尖的墨镜，偏偏此时此刻却稳稳当当地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遮住了那双她心目中今夜最美的风景。

那抹流光溢彩的湛蓝此刻是什么情绪呢？惊讶？尴尬？愕然？回避？

她有些哀伤又颓废地笑了笑，抬头看向了天空。

“抱歉，让你为难了吧。刚刚在放烟花时候五条先生应该就已经听到了，那时的反应其实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我也想着那就算了吧，就这样装聋作哑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就在刚刚某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我想要告白就是因为想结束这样的状态，并且也不想要被拒绝得这么暧昧不清不明不白的，日后想起来‘啊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应该是被拒绝了……吧？’这样的模糊答案。”

“而且……”

她轻快地迈了两步跳到他跟前，木屐在地面发出两声清脆的碰撞声，她笑眯眯地凑近了些，隔着一层墨镜镜片注视着他的眼睛。明明六眼特制的墨镜普通人是绝对看不见的，可是那双浅棕色的眼睛那么认真闪烁，让他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

女孩子的笑脸看上去真诚却有些奇异的飘渺，仿佛一戳就会碎掉的水中影，和一挥手便会消散的烟云。

“五条先生其实早就知道了吧。还开过一些玩笑呢，真是坏心眼呢！”

“真过分，我哪有坏心眼啊？”

他笑着情不自禁地抬手揉了揉山间岚的头发，本该显得亲昵的动作因为带着某种安抚的成分，反倒印证了她心底早已有数的答案，可是她依旧保持着甚至是温柔的笑意抬眼看着他，那双大手抚过头顶的触感确实让她更加安心地面对接下来无论是什么样的答案和理由。

“我的答案的确是山间小姐想的那样。”

“可是这个答案和山间小姐无关，全部都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请不要怀疑自己。”

“你或许从我的一些只言片语里知道咒术界和咒术师，但是我所在的世界和你目前认知里的完全不一样，而且是负面意义上的不一样。简单来说是一个每一天都在发生流血伤亡，身旁熟悉的人生离死别，一不小心就丧命的世界。”

“我生活在这样的世界，每一天要处理的咒灵和各种突发事件都是没完没了的，山间小姐一直不满的007行程真的不是夸张哦。”

“我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去想谈恋爱这样的事啦！”

他笑着挥了挥手，终于在过了好久之后将墨镜摘了下来，那双耀眼美丽的蓝眼睛便那样生动地出现在她面前，眼角弯弯地盛着难得的柔软似棉花糖的笑意。

“所以呢，美丽可爱的山间小姐，比起和我这样的人谈恋爱，更应该去吃更多美味的蛋糕，穿漂亮鲜艳的衣服，看更多的烟花和不同的风景，过着这样的日子才对啊！”

她拥有过一场从寒冬到如今的侥幸，事到如今也只是还回去那些她刻意忽略掉的蛛丝马迹。

夏天的末尾竟然也有蝉鸣。

一声声冗长的嘶叫中，山间岚看到坠落的银河和满地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