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乘云驾雾的都是仙气飘飘的高阶修士,云止不仅贪吃贪喝贪色贪财,还引以为豪,六根不净,当真辱没了这朵云。
卫清宁同样看清了书名,她不允许姐姐无故受气,打抱不平的说:
“姓云的怎能如此欺辱姐姐?我这就去给她长个教训。”
一道剑芒闪过,她已取出本命剑,念出御剑口诀,想要追上云止。
受口诀牵动,剑已平降到地面,等待主人踏剑而飞,昆澜在这时抬起一只脚,踩中剑柄,打断她的正义之举。
“清宁,你方才服用的药,药盒上没有江长老的印章,药丸的香气神似她的体香,此药多半是她炼出来的。她好心治你,不该落得个恩将仇报的下场。”
妹妹吞服药丸过后,空药盒被云止纳入戒中,香气依旧存在,只是变淡了许多。
当她为云止捡起散落在脚边的书,这才发现云止身上的香气比药丸更浓郁,需凑的很近才能闻到。
香气渗进书页里,还书的手沾上了云止的气息,不知多久能散。
“那她也该向姐姐道歉。”卫清宁不甘就此放过,姐姐的宽宏大量只会助长对方欺人的嚣张气焰。
这点小事昆澜属实没放在心上,为了让妹妹消气,她只能说云止的不好。
“云止玩心太重,怠于修行,修为只能靠丹药堆上去,比不过你。”
云止比她年长,昆澜又极为知礼,不知为何,“师姐”二字被她不自觉略过了,就好像这个称谓非常多余。
受夸的卫清宁小脸一红,像海星一样扑到姐姐怀里,说着一些譬如“我永远会保护姐姐”、“在我身边姐姐绝对不会受委屈”之类的话,将云止的冒犯抛到九霄云外。
换做是从前,昆澜会积极回应妹妹的拥抱,今天她像木桩一样立在原地,耐心的等待手上的气味完全散去。
带着恶意的香气,不能沾到妹妹身上。
济世宗同门之间向来相处和睦,昆澜多年以来独来独往,行事低调。因天资不足,在同龄人中表现得并不亮眼,她实在想不到云止针对她的理由。
无缘无故的恨,直白的泼洒在她头上,不止一次。
像是被绕进去一样,昆澜一开始还能置身事外,想的越深,越难以理解云止的所作所为,好奇心也越重。
睁眼闭眼满脑子都是云止,某一次闭眼的瞬间,她竟看到了云止的行踪。
云止乘着那朵奢华的云,却不是朝着山门的方向飞去,而是奔向藏书阁。
所谓的消遣读物,云止也没拿出来读,云朵内很空很旷,不见书的踪影。
谎话精。
通识课不能满足云止求知的欲望,浩瀚的书海才能填补她对知识的饥渴。
难道云止是那种上课故意走神,下课满嘴都是吃喝玩乐,实则去藏书阁刻苦学习,考满分还要对外说自己只是临时抱佛脚的两面派?
言行不一,不必深交。
昆澜对云止的初始印象有些糟糕。
*
若昆澜肯一直追踪云止,会发现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云止在藏书阁只待了不到半刻钟。
卫清宁创造的梦境有一处最不合理,那就是她这张脸。
正常来说,她该以人族云止的样貌进入梦中,以魔主的脸出现在济世宗,并未引起怀疑,那梦里的魔主长什么样?
带着这份好奇,云止来到藏书阁,翻出魔主的画像,看看自己被谁顶替了。
卫清宁的梦里,魔主戴着一张凶煞的恶鬼面具,五官藏在面具之下。
云止冷哼一声,“整个梦全靠我才能运转,卫清宁这个懒鬼,竟然不肯为我重捏一张脸,面具真是丑死了。”
她气冲冲的卷好画像放回原处,驾云回到自己的住处。
*
造丹峰修士的院落集中在山腰,每一名修士都有独立的庭院和寝居,享一人世界。
云止还是很怀念万魔窟旁的僻静小院,但她已不是执剑峰修士,想完全独居,只能在造丹峰附近迁移。
连屋带地皮,她把居所搬到了无人打扰的山峰。
江玉淇住在造丹峰峰顶的阳面,她住在峰顶的阴面,刚好互不打扰。
接下来的一周风平浪静,唯一一次见到昆澜,是在一次宗门历练中,她们接下同一个任务,组队击杀凡间作乱的魇兽。
魇兽数量多达十几只,由三支队伍合力击杀,为了区分队员方便指挥,每支队伍需商定出专属的标记。
云止和昆澜所在的队伍决意在右臂绑定蓝色的布条。
众人臂膀上的蓝布条打的都是死结,唯有云止特立独行。
她打的是双份蝴蝶结,还把布条末端剪成流苏形状,特别花哨。
队长问她为什么不合群,她说这样绑最好看。
真正的原因是她不想在胳膊上与昆澜绑一样的布条,免得让昆澜误会,把布条理解为情侣间的暧昧元素。
小小修改一下,就能完美避嫌。
小队共有五人,队长要求队员之间相距不要超过十米,避免走散。
任凭队形怎么变化,云止始终与昆澜保持十米间距,目光如尺,与昆澜稍稍近了一步,都会如临大敌的退后。
但欺负昆澜可以不受距离限制。
为了让昆澜此行无功而返,偷袭昆澜的魇兽全被她杀了,昆澜全程收获的只有她那得意且不屑的眼神。
“功劳全是我的,你不准抢。”云止恶狠狠的说。
昆澜没有说话,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过凶狠,昆澜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你也只配挖魇珠这种脏手的活儿了,珠子洗干净再交给我,否则我拿你衣服擦剑上的兽血。”
魇珠被洗得白白净净并交到云止手中,看着昆澜那顺从谦卑的模样,她有一种占山为王的自豪。
当恶霸就是爽。
任务结束后,只需上交尸体,魇珠无需上交,云止对金珠的兴趣比魇珠大,梦境的一切造物由她的魂力生成,没有收藏价值。
她往魇珠里注入更多魂力,交给昆澜。
“把这些珠子磨成粉,倒入灵茶或灵酒中,让你妹妹服下,对她身体有益。”
昆澜似乎有话要说,但云止的目光没落在她身上,像在发呆或神游,她只好沉默的收下魇珠。
*
又到了送养魂丸的日子,云止来到执剑峰,见到卫清宁在静室抄心经。
济世宗每一位修士都拥有独立的庭院,按照宗门规定,哪怕修士之间有血缘关系,也不能申请同住。
卫清宁与昆澜的住处相邻,已是最大的让步。
云止特意挑昆澜不在家的时间来见卫清宁,同样的药丸摆在卫清宁眼前,她却不像上次一样积极。
“云师姐,我想抄完这本心经再服药,麻烦你坐等片刻。”
虽然云止的药闻起来很香甜,吃起来也绵软如糖,但云止先前对姐姐不敬没得到惩罚,她不可能乖乖吃药。
于是卫清宁冷落了云止半个时辰,一言不发,笔落在纸上都没有声音,毛笔蘸墨也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