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阔等了两刻钟,也未得太子传召,他开始有了急色,来回地踱着步。
小喜子被他转得头晕,无奈道:“大人您转累了吧?殿下那边还得好一会儿才结束呢,要不奴婢带您去偏殿歇息片刻?”
“不用。”沈阔抬手拒绝道,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楚恬的身上,未曾有过片刻的挪移。
烈日当头,阳光照在大理石砖面上,又反射在沈阔脸上,不多时便晒得通红,豆大的汗水从两鬓滚落进领口。不知是转得累了,还是被磨得没了脾气,沈阔双手交叠在身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对弈的二人。
约摸又过去了半个时辰,楚恬逐渐落了下风,棋局终于接近了尾声。
楚恬双目紧盯棋盘,右手则从棋笥中拈起一枚白子,思量片刻后,他微松手指丢了棋子,随即起身跪拜道:“小人输了。”
祁越将手搭在膝盖上,磨搓着指尖的棋子,他将目光从棋盘挪至楚恬身上,脸色凝重得看不出一丝得胜后的喜悦之色。
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楚恬故意在棋中露了马脚引他得胜。
祁越审视着匍匐在脚下的楚恬,他明明微如蝼蚁,可却无端让他心中生出了一丝惧意。一个自有失怙,未曾得过任何名师教导之人,竟然也能高他一筹,这委实让他有些难受。
此人极具天赋,若非受限于出生,想来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难怪,沈阔对他青睐有加。
“本宫瞧得出来,是你有意相让。”祁越道。
“小人不敢。”楚恬叩首。
祁越轻笑一声,免了他的礼,“今日就先到此吧,改日有空再与你较量一回,届时你可不能再像今日这般让着本宫了,否则就是欺君。”
楚恬抬眸看了祁越一眼又匆匆收回目光,轻轻应了声“是”。
“退下吧!”祁越抬手一挥,楚恬再次叩首后才退出了湖心亭。
走近沈阔后,因着心虚,楚恬不敢抬头看他,沈阔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启步随小喜子朝湖心亭行去,就在楚恬心中惴惴不安地揣测着沈阔的心思时,后者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忽然偏头悄声对他说了句,“在宫门口等我。”
楚恬还没来得及应声,沈阔便已走远,好似刚刚听到的只是一场幻觉。
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与沈阔的马一起乖乖地在宫门外等候着。
楚恬紧张地抠着手指,还没想好怎么跟沈阔解释这一切,就见他已经从宫里走了出来。
沈阔黑着脸瞪了楚恬一眼便自顾翻身上了马,楚恬欲言又止,他跟了两步又停下脚步,静默地站在原地望着沈阔的背影。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动静,沈阔不耐地回过对,冷声道:“怎么,想在宫里住下了?”
“......没有。”楚恬弱声回道。
“那还愣着做甚?”沈阔长长地呼了口气,朝楚恬伸出手,命令道,“过来!”
楚恬顿了一瞬,还是将手递了过去,沈阔却没有抓上他的手,而是俯身一把揽过了他的腰,将他抱上马背横坐着。
楚恬原本还想换个姿势的,可没等他坐稳,沈阔便御马狂奔起来,惯性使然下,他直接撞在了沈阔怀里,并下意识地抓紧了对方的腰带。
楚恬不知道沈阔是还在为昨夜他所说的话生气,还是因他擅自进宫面见太子一事生气,又或是两者皆有。
可无论是哪一种,终归是楚恬的过错。
“大人怎么进宫了?”楚恬试探着询问道。
是巧合,还是特地去寻他的?
可沈阔没有回答楚恬的问话,楚恬咽了咽口水,又道:“昨夜,是我失言了,大人罚我吧,只是莫要独自生闷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罚?”沈阔终于开了口。
“嗯。”楚恬轻声应道,“大人实在生气的话,便打我出气吧。唔——”
楚恬话音未落,右肩与脖子连接处便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但在反应过来后,又慢慢松开。
“那些是你的真心话,还是你故意说来气我的?”沈阔将下巴抵在楚恬的肩颈处,湿热的气息从领口扑了进去,搅得楚恬有些心猿意马。
“我......”楚恬顿了顿,“我们不是一路人。”
沈阔嗤笑一声,他直起身,伸手拨开楚恬的领口,用食指轻轻摩挲着那圈殷红的齿痕,问他:“那你和谁是一路人,太子殿下么?”
“殿下他究竟允诺了你什么,竟让你舍弃了我?是我给不了你的荣华富贵,还是高官厚禄?”
“大人想多了,我这样的人,哪值得您说的那些?”
“你这样的人......”沈阔喃喃重复了一遍,“楚恬,你为何总是要轻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