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从来没有想到林山檐会做出如此不明智的决定，他只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林山檐这下一挑明，他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朋友还怎么做？同桌还怎么做？饭搭子还怎么做？

但是林山檐更像是单方面向他宣布了这件事，之后的所有行为和说话都和平时没有区别。更奇怪的是，姜砚也莫名很快地适应了，只当他是胡说。

姜砚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把下巴藏在围巾里，感慨着姜爷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老脸也是豁出去了。于是他看林山檐的眼神反而变成了长辈看不懂事的小孩那样的眼神。

到了集合时间点的时候，他们一起下山，一路上没有说话。

班上的人都在排队清点人数，谢泽背着江柏昭一路滑铲，在最后一分钟站到了队伍的最后和姜砚、林山檐会合。

“怎么回事，又扭到脚了？”姜砚看着江柏昭安然地挂在谢泽身上。

江柏昭望着他笑，然后矫健利落地跳下来证明自己完好无损：“走累了。”

谢泽直起身活动肩颈：“吃这么多饭不见重一点。”

江柏昭无所谓道：“我又不是你。”

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林山檐则一直在旁边听着。他只会偶尔插上一两句，而且一说就是一鸣惊人，从来没有人认为他是被排除在外的。

姜砚往他那边无意瞥了一眼，只看到他正含着笑意望着自己。

林山檐本来就长得高挑，穿着宽大的黑色棉服，内里搭着灰色的高领毛衣，站在皑皑白雪里，看起来干净又温柔。注意到姜砚转过了头，他微微挑眉。

姜砚默不作声地转移了视线，呼气时空气中凝成白雾，他想：之前林山檐也是这样看着他吗？

夜黑得很快，他们一班人分了桌，在餐厅里围坐一圈，面前的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菜上得很快，刚走完快四万步的学生们早就饿得吱哇乱叫了。

男生们关系好，跟自家兄弟坐在一起连风度都不管了，东西一烫熟就把筷子伸进去抢肉。有人刚抢到两块放进碗里，就被另一个人从下面偷袭，把肉从碗里夹走了。

“啊啊啊啊啊你抢我肉！！罪该万死！！！”

“好吃好吃，肉真好吃！”

……

份量是有限的，胃口是无限的。餐桌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谢泽好不容易往江柏昭碗里放几块肉，锅里就只剩下几片青菜了。

姜砚向来不喜欢跟别人争抢，他只是坐在那里，好笑般看着这些人闹得鸡飞狗跳，偶尔喝口茶暖暖胃。

林山檐也不跟他们抢，只是趁他们进行着激烈的抢肉大战时，把菜、金针菇、土豆片等放进锅里，烫熟后默默地夹进姜砚的碗里。

姜砚始终会在这样温暖吵闹、却始终与自己无关的氛围里感到惬意，他夹起一片土豆，轻轻地吹了吹以免烫嘴，对林山檐打趣：“这就是林总追人的手段吗？”

林山檐的动作一顿，然后挑起嘴角：“不尽然。”

这一顿饭下来，姜砚几乎没吃到什么，他估摸着林山檐也差不多，都没能夹上什么东西。他站起身，想着或许应该趁还没上火车之前买点面包和蛋糕垫垫肚子。

姜砚下意识地往身边看，却没有看到林山檐的身影。

倒是英语课代表陈晨，神情有些紧张地朝他招了招手。

姜砚走过去，跟着她走到店门外，他贴心地侧身给陈晨挡住吹刮过来的冷风，温声问：“怎么了？”

陈晨喜欢他，姜砚很清楚。

这个女孩在他面前的神态动作都很不一样，脸颊会不自觉地泛红，有需要搬东西的时候都会找姜砚帮忙。姜砚心思细腻，注意到之后减少了和她的不必要的接触，但如果被请求去帮忙的时候也绝不会推辞。

女生飞速地从书包里拿出了好几个面包递到姜砚的面前，双颊红彤彤的：“刚看你没吃到什么东西，刚好我多出来几个面包吃不完，你拿去垫垫肚子吧。”

姜砚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刚想说话，余光便瞥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林山檐。

林山檐的手里拎着几个袋子，看上去是打包好了的吃的，他也看到了门口的两个人。

姜砚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然而林山檐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说了声“不好意思”，推开了店门走进去。

林山檐走过他面前的时候带着一缕淡淡的薄荷香，让姜砚忍不住抬起手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

“不用给我，我不饿，你留着路上吃吧，谢谢你。”姜砚对着陈晨笑了笑，然后绅士地拉开店门，先让她回去。

陈晨的眼睛闪烁了几下，被拒绝了也没有反应太大，倒像是意料之中。她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笑着说了声：“好吧，没关系。”

然后顺从地走了回去。

林山檐看着陈晨坐回到座位上，表情坦然，立刻就被好几个女生围住。

看样子没有成功。林山檐无意识地用手指点着桌子，等着身边的人落座。

姜砚终于坐到他身边的时候，林山檐的心才定了定。

姜砚给自己倒了点水，然后把杯子捧在手心里暖手。他的心里其实有只兔子，有些不安分地扒拉着，只要林山檐一开口，兔子应该就会立刻起跳，一跳还就精准发射进了垃圾桶。

姜砚不知道自己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他想对林山檐说点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

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撞见了另外一个喜欢自己的人送东西给自己？

故事有点太过像绕口令，当事人只感到淡淡的尴尬。

林山檐也给自己倒了点水，他斟酌着词句：“我好像应该努力一点？情敌似乎有点多？”

哇，对方投来一个骚话大招！姜砚措不及防，还被茶水呛到。

林山檐笑着拍拍他的背：“逗逗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