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的长卷之上,地面开裂,似一柄长剑,画中唯有一名男子背手执剑立于空中。
窸窸窣窣的黄沙被风卷着在空中飞扬,而岐缓缓飘动,最后停在单仪景眼前。
淡紫色慢慢爬上岐的枝叶,花苞绽开带着清淡飘香。
脚底的一切都在坍塌,黄土陷进,魔界的结界不稳,时不时闪过一阵浅灰色的光。单仪景立在空中看向最后这一层围绕在自己身边鲳最后一息,眸色平静地提剑起势。
飞扬旋转的黄沙静止一瞬,像是鲳最后的反击一样,尚在地面上的黄沙被卷起冲向单仪景。
待剑尖与黄沙相交刹那,突然间空间扭曲,一只蝴蝶从画外翩迁而来,透过黄沙最后稳稳停在剑尖上。
单仪景快速收敛杀意,蝴蝶化作文字,一点点浮现在眼前。
[拿到岐后速回。]
——铮~
长剑入鞘,黄沙化土,淡青色道袍从灰白中一闪而过。
苍绿的山林之中,蹲在墓前的山鬼突然激动大喊,“放了我!放了我!”他的胡子被扭成麻花辫,底下与旁边的大树绑在一起,蹦蹦跳跳地喊着空中掠过的修士。
那条又长又薄的剑,他不会认错。
可平日总是来这里的男子好似根本没听到般直直往逍遥山而去,看背影还有几分匆忙。
“该死!该死!”
*
着相中期。
林清风闭着眼不愿睁开,一颗心却如坠冰窖。
她本就惨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脸上闪过一丝不服,而后渐渐成了空洞,像一具尸体一般躺在床上,巨大的失落感将她的喉咙遏住,让她有些呼吸不上来。
这几日她昏昏沉沉醒过几次,听见了师尊与单仪景的对话,有时又察觉到有人在轻柔又踌躇地抚摸她的眉头。
点点泪意泛起,林清风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因为她,师尊要耗费几百年的修为,单仪景要为她孤身涉险。
而她,没有灵根,活着都像逆天而行。
不知过了多久,阖上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来人脚步很轻,怕惊扰了她连呼吸都很清浅。
林清风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和渐渐袭来的梅花香,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难堪极了,将脸朝着床的里侧偏了偏。
真可怕,林清风心想。
她居然头一次生出了嫉妒。
单仪景的境界又提高了。
屋内本就安静,单仪景本想要靠近床边的脚停下,站在屏风处看向垂落的墨绿色床帐。
女子长发散乱,侧着头看向床里侧,只给他露出个冷漠又带着几分倔强的侧脸。只是青丝越浓,显得脸越苍白,脸上几道伤痕结了痂便更加显眼。
她不想见他,站在原地的单仪景静默无言,阳光洒进来,头发上的折痕越发明显。
男子温和地笑着,身上的气息又冷了几分。
林清风睁开眼,却不知看向何处。两人有些细微又别扭的僵持,单仪景不知如何张口却不愿走,林清风想道谢却又涌上几分自厌。
香炉中烟雾缭绕,林清风知道单仪景发现自己醒了,眨了眨眼后坐起身,看向站在雾蒙蒙的阳光下的男子。
他眸子干净,端正站在光下便莫名让她蜷了手指。
“听说你去给我找药了,还受伤了。”
林清风几日没说话,再次开口声音沙哑,不过依旧清泠泠的,甚是好听。
她的头发全部披散下来,半阖着的眼睛望向单仪景,眼睛有些恍惚地空洞。脸色有些苍白,但唇上还有些颜色,看起来却没那么虚弱。
单仪景没动,只眼睛看向林清风,有些望而却步。
自从知晓林清风从圆台上摔下,又不知为何掉了境界,他便一刻不停地去寻找真相。他想要在林清风醒之前找到罪魁祸首,无论用什么办法,将那人的修为补给林清风。
可是五天了,他还没能找到。
作为侍从,他失职。单仪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样的林清风,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分明在问他,他的嗓子却像是棉花填满一样,没办法说出一个字。床上的女子明明在看他,他却觉得不是。
她的腰背依旧挺直,只是看起来却需要用手支撑。
没听到他的回答,女子上半身往前探了探,一手撑着床沿看向他。
“嗯,受伤...”单仪景摸了下手上的伤口,“用了药,慢慢恢复一段时间会比之前好。”他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手却慢慢握成拳。
远处的男子还是一身淡青色长袍,低头看她时眼中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来。林清风眼睫颤动,音调中带了几分自嘲,“是吗?”
没人接话。
室内一片寂静,连呼吸都几不可闻。男子头上发丝上的折痕在慢慢消失,林清风盯着那几道歪歪扭扭波浪般的折痕,抿了抿唇,抑制住眼眸中涌上的泪。
“真可怜,”林清风看向自己的手背处,复又转头看向单仪景时,多了几分疯狂压抑着的坍塌。“那允许你,抱抱我。”
允许你,抱抱我。
单仪景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他大步向前,将床上摇摇欲坠的女子搂进怀中。
温暖的室内,熏香缭绕,男子单膝跪在床前,紧紧抱着跪坐在床上的女子。
林清风塌了腰,手无意识地抓住单仪景的头发,脸贴着单仪景的脖颈又近了几分。
静默之中,两人身上的梅花香愈发浓烈,不知过了多久,单仪景只觉脖颈处一片濡湿,浸湿了他纯白的里衣。
是公主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