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怎么下的楼来。
回头。
医院的十字符在夜色中泛着深红的光。
好闷。
胸口这么闷是为什么。
明明,他已经同意她走了。
嘴巴说的那么爱,还不是一句话就让她走。也没什么好稀罕的。她才不在意,她才不在意是不是被他放手。
杨排风记住!是你先不要他的!是你先不要他的!你和你的父母不一样!并没有离不开他!是你不在乎他!
才不是他不要你……才不是……
五月过去就是六月。
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班上同学也越来越少。
大伙都没完没了的温书,写卷子,忙的头都没空抬。排风还要抽空在网上找房子。高考后校舍就不能住了,这小半年的积蓄应该够她找个落脚地。
但很奇怪。
就算忙成这个样,也不是完全想不起来刘皓南。
有时脑海会突然浮现他的脸。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出院了吗?身体恢复的怎样。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几乎是这念头一起就被排风压下了。
疯了吗。
想他干什么?
刘皓南住的是A市最好的医院,那里有顶级的医疗资源,专家VIP服务。她问或不问,对他境况有改善吗?何况他都说了出了那扇门不用联系了。
她是疯了才想给他打电话。
排风从没意识到,刘皓南会如此认真。
他真的没联系过她。
有时排风也盯着手机发呆。是信号太差才收不到信息吗?瞪着那个满格……排风终于承认了,他确实没发过信息。
算了!
不联系就不联系!
谁在乎?
索性把手机丢校舍。可晚上回来,那部电话依然零短信,零来电。捏 m着手机,排风心情差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偏偏钱观云撞枪口,她玩笑的问。“你是不是在等谁电话?一天看八百回手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排风脸色啪一下难看了。
钱观云也意会到失言,吐吐舌头,转头做自己事了。
又是几日过去。
排风上课走神的次数更多了。有时忽然醒神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什么都没干,就这么想他想了半节课。
实在火大……
变故发生在全班合影那天。
那天天气很好。
学校里到处是抱花和父母家人拍照的同学。有几次排风都误入别人的拍照广角,再道着歉退出。
羡慕吗?也不。如果一个人连糖都没吃过,又怎么迷恋甜的滋味。
抱着毕业册走在校园。
想起的却是小升初那年。
那次也是他陪她参加毕业典礼。当时排风拿了优秀学生干部奖,代表全体六年级生上台发言。她毫不怯场,口齿伶俐,脱稿演讲,赢得喝彩无数。
是他,在台下将那一幕留下记录。
一幅一幅的,她和他挽手走在小学礼堂的画面,似乎还在眼前。
可一转眼已经六年。
排风闭了闭眼,退出回忆要进校舍,手机在嗡嗡震。
接起一听,陈雪梅。
没想过他们会记得自己的毕业日。到门口来接夫妇两,谁知道对方压根不是为这个来的。
简短问候两句后,陈雪梅切入正题,反正他们也没什么家常可拉。
不作声听着父母焦急的询问。
排风听明白了。果然为刘家切断金援的事而来,开口闭口就是她去道歉。话说的直白难听,简直像她是出来卖的一样。
排风觉得滑稽。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可能是捡来的。
拒绝的下场显而易见。
就在国际学校人来人往的大门口。
陈雪梅一巴掌挥上她的脸。
啪声清脆!
排风被打偏头。
周边路人不断露出吃惊的表情。
久久的,排风才抬起脸来,面露讽刺的。“满意了?满意的话我可以回去了?”她颊上烙着微凸的四条指印,红白分明!
这样的回答怎么可能让杨邵文夫妇满意。
正要再扬手。
巡逻的路警吹着口哨过来了。
陈雪梅被更要面子的杨邵文拽离现场。
和路警简单讲了几句。排风拾起被打落的毕业册,拍了拍灰,转身走入一场孤独里。
结束毕业典礼,意味着高三生涯的句点。
排风眼一睁就在校舍温书。
高三这层住宿很静。基本上所有人都回家了,包括同寝的钱观云。排风日子照过,唯一称得上变化的是,拿着手机发呆的次数更多了。
又是个黄昏。
窗外的天空作葡萄灰色,如同未干的水粉画。
排风到洗手间洗了把凉水脸,出来后,习惯性打开微信。
没信息。
还是没有。
一点一点划到那个头像。
食指悬停。
无法点进去。
为什么还是没消息。
难道真要一辈子不说话吗。
一辈子啊——排风仰在椅背上,眨眼很慢。
她长这么大也才将将十八年。对排风来说,十八年就是一辈子。无法想象那个人要如何完全抽离她的生活。
没有他,她的世界会变什么样呢?
曾经的他把它们填太满了。就像搭好的乐高,如果一块一块慢慢拿掉骨骼,只剩皮肉,最后等待着的,是轰然倒塌还是依旧杵立?
高考的考点在前一天公布。
排风去到那个学校踩点。
很巧,那学校就在她爱吃的馄饨店附近。这次路过排风才发现,原来那家店已经结业,门口还贴了旺铺招租的告示。
排风进去隔壁糖水铺吃东西。那时不是饭点,不忙,老板娘一边算账一边摇头。“旁边的馄饨店?那是上上一家啦!馄饨店三年前就不干了。变成卖猪脚饭的,生意不好,也走了。”
“三年前?”排风停了舀食的动作。
不是几个月前还在刘宅吃过那馄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