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个人只能慢慢来,大海捞针一样的慢慢来。可真能找到吗?天晓得。这个世界有77亿人,近两百个国家。每个国又有那么多城、那么多镇、更何况那人还躲着她。
“我知道。”
“你现在在哪?我派车来接吧?”程月也不想老说这个话题,主动提出接她。
“不用。我租了车,现在回旅馆的路上,半小时能到。”
程月听着没什么毛病。
只叮嘱了对方一声慢点开。
这次来格鲁吉亚,程月也发现了,当地人开车那叫个凶悍!
然而。电话里说的好好的,半小时到。
她却失约了。
白色的晶尘洋洋洒洒,飘出个纯洁的世界。比哇乱叫的救护车狂野直冲,利箭一般劈开苍茫的雪色。
程月脸色惨白。
身上的浅色羊绒外套被血水混成古怪的颜色,叫人心惊胆颤。
那不是程月的血,是杨排风的。
她的血好像不要钱。
一直一直,一直往外流。
而且不止身上,她连发际线都在流血。她的眼睛是半睁半阖的,睫毛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半天都不见呼吸一下。
程月吓的发抖。
攥紧对方冰冷的手,却一点感受不到她的体温。
生命的流逝宛如流水。
她能感觉到什么在一点一点的离开。
程月惊恐到无以复加了。
半蹲在那,一边给她打气,一边拼命给她搓手取暖。
救护车连闯数次红灯,终于赶到镇上医院。担架被抬下,白大褂的急诊上前,和医护一起往前飞奔。
程月陪着一路狂跑。
直到排风被推进冰冷厚重的那扇大门。
咣!阖上了。
窗外的雪停了下,下了停。白昼于黑夜悄然罔替,程月困在那扇门之后。直到子夜来临,鲜亮的门灯才熄灭。
下了手术台。
排风被推进icu。主刀医生告诉程月,排风颅脑受到强列撞击,有中度损伤。目前取了双侧骨瓣,手术成功。其他还算好,内部器官都没有动。
程月听不太懂对方术语,但确定手术的成功,她也放了一半心。
第一天的24H术后CT,没有新的出血。
第二天的48H术后CT,没有新的出血。
事情似乎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第三天排风出现了癫痫,停了镇定就会产生。而且停了镇定没有自主睁眼。
医生建议再观察一天,如果排风依旧不能睁眼,就要安排做气切。
程月不知道气切是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Eicu的第五天,谢天谢地排风醒了,虽然只有很短时间。不过眼睛能追方向,能听到说话,癫痫症状减轻了。
第六天,主刀医生说如果没问题,这周可以出eicu了。
程月当场就哭了出来。
还好排风没出更大的事。
在排风转进eicu的第三天,程月就尝试联系她的家人。然而排风手机上居然没有父母家人,联络本排名第一的是‘刘皓南’。这个刘皓南,程月知道是刘氏三公子,也是姨妈家的主人,更是排风一直在找那位。
她横了心,给对方拨过去。
结果电话是排风包里响起的,程月盯着那部黑色爱疯陷入了沉思。
排风半梦半醒的。
直到第九天才彻底清醒。她脑子不太清明,视力也跟不上。只感觉眼前一直人影在晃,闭上眼想缓缓。
脑子里却一塌糊涂的,想不起发生过什么。
再睁开眼时。
排风盯着那个人影很久,认出来了。
不是别人,竟然是本该远在几千里外A市的,刘妈。
刘妈本来在抹眼泪,看到排风睁着眼打量自己,吃惊地坐直了。“排风你醒了吗?头疼吗?想不想吐?”
她在的这两天,排风陆陆续续清醒过两回,但总是几分钟就陷入沉睡,根本没交谈过。
排风脑子里像有把钢勺在一次一次狠搅,疼痛,且震动。
她慢慢摇了摇头。
“不想吐就好,刘妈在这陪你!别急,刘妈陪你康复训练。”刘妈眼睛红红的,可见这几天掉了不少眼泪。
排风手臂沉重的抬起来,轻慰在她眼睑下。
刘妈感觉她在劝自己别哭,更心疼了,攒出个哭不哭笑不笑的表情。“刘妈不哭。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在这?程月前几天告诉我的。说你出了车祸,把我吓的不行。连夜买了机票来。程月在我到了以后就回国了。她手头事多,抽不出空,说过段时间再来瞧你。”
排风脑子一时处理不来这么多话。
嗡嗡的发震。
她闭上眼。觉得很累,很疼。说不上哪疼,也许到处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