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皓南哥哥抱抱亲亲才能飞。
“不是早告诉过你吗。当然爱。你要我的心,都掏出来给你。”刘皓南哄起老婆来也是一套套的,把排风迷得眼愣愣。“你要怎么证明?”
“这样证明好不好?”修长的手捧起女人的颊,俯身吻下去。
两人又自然而然滚作一团。
有句话叫。
情到浓时,嗯,床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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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风死那天是个普通的日子。
没有一丝半毫异象。
事情得从文广被西夏大皇子李元昊掳走说起。
那年,是黑风谷一役后的第十四年。宗保少爷和六老爷被监军张由出卖,死在西夏的一场征战中。
消息传到天波府时,正逢太君百岁生辰。
大喜遇大悲。
白发人送黑发人。
但这不是结束。一道圣旨跟着传下来,杨家英烈尸骨未寒,居然要收走杨家的忠诚牌匾!经由太监提点,众人才知道这场战役的失败,被归咎在杨六郎的贪功冒进。
佘太君了解自己儿子。
六郎生性谨慎,又怎会贪功不顾他人死活。
天波府上下入朝面圣,以理据争,牌不牌匾还是其次。主要是已故的杨家人不能蒙不白之冤。
却被巧舌如簧的庞太师和张由反手构陷。
情急之下,少奶奶穆桂英不小心累皇帝跌倒,被治了大不敬之罪。
还好有寇相几位大人从中周旋。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杨家人被集体驱逐出天波府。
边境失去杨家庇护,西夏屡屡进犯,周边村落苦不堪言。也不知道西夏大皇子李元昊哪里研究来的上古阵法,居然和天门阵有三分相似,开阵后,宋方节节败退。
几番吃了大亏。
一道圣旨传到了穆柯寨。
穆桂英临危受命,率众女将回到战场。
和其他女将不同,桂英不是宋人,没那么强烈的保卫家国的使命感。她只是替自己夫君鸣不平。心里憋着口鸟气,一心只想打胜仗,替丈夫平反。
这点倒是和其他人殊途同归。
没成想文广被工于心计的李元昊掳走。
等她想尽一切办法从西夏将孩子带回时,文广却陷入沉睡。原来,文广为武曲星下降,灵魂被李元昊作法吸出,打算作为天魔阵的加固基石。
一个人,失去灵魂,是活不了多久的。
而他是她和宗宝唯一的孩子,杨家仅有的血脉。
桂英心急如焚。
夜观星象确定了救助方法,她一边起坛设法,另一边,带领众女将急急前往西夏破阵。
穆桂英犯了个致命错误,她太焦急了!
那天天气很好。
碧草黄花,一派春意。
但杨家没人有心思欣赏。
正纵马赶路中。
咻——幽绿的火焰之箭,仿佛冥府投出的一支支请柬,自树缝之中,肃杀而寂静的向着众人飞袭而来。
九姑在队伍的前列,没多设防。
她被无数毒箭钉着往后飞了几米,眼瞪的大大的,砰的摔落地面,手脚扭曲,以一种活人不可能做出来的姿势。
不等众人反应!
三娘同时翻落下马,被一支长箭钉穿咽喉。
就是这么突兀!
几秒前还在身边说话的亲眷同僚。
就在这一瞬魂归九泉。
排风顾不上别的,纵马来到穆桂英身前。手中杨家枪抡圆,成了天然的盾,狂暴杀气将破空而来的万箭迅速格开。
女将躲的躲,找掩体的找掩体,反击的反击。一时只有武器相抗的声响和箭镞入肉的扑簌声。
这一轮飞箭过后,是一轮新的补充。
就是这几秒间隙穆桂英寻到那群弓手。一剑霜寒惊破九天,然而只来及收割四五人的头颅。
血水溅到脸上。
与此同时,藏匿在草丛里的西夏兵揉身而上。大娘被响箭钉穿胸口。她咬着牙,拼着一换一,也要将手中的杨家枪掷出。
对面西夏兵没想到大娘被射中还能有这么大力气!
两人纠缠着,从山石上笔直坠下涧去。
砰!
血肉四溅,成了场人肉烟花。
穆桂英回头一望,脸上血喷的一样!自她从军还没吃过这样狼狈的败仗!她孩子的性命!她丈夫的荣辱!杨家的声誉!此番全在她这三十出头的女子肩上压着。
她咬唇,呀的冲上前去。
也不知道这里到底布置了多少弓手。
捕风捉影的猎杀,无法终止深绿冷箭的攻势。
一切的一切都在瞬息间,它们破碎了空气,扭曲了眼前的一切,不管不顾的像所有目标掠去。
兵甲和肉击的钝响接连爆发。
“桂英!”
六娘和四娘的惊呼晚了一拍才响起——血水不急不予自胸口往下滴落。
穆桂英毫发无伤。
一回头。
才发现一樽小小的身影挡在自己背后。
不等穆桂英露出感激表情。排风已经折断胸口那支箭,掷开。她个头不高,显得那身铜甲不太合身。
女将们浴血奋战,直到杀尽最后一人。浓浆自龙吟剑血槽滴落地面,被贪婪的土地吞噬殆尽。
损失异常惨重。
营救文广的数百人精锐小队缩水到三分之一都不到!
在场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有伤。
大伙正忍痛要收大娘、三娘、九妹的尸。排风单手扬起,阻止了桂英的去路。
“排风!”
“元帅。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得做。耽误了时间,大娘她们就白牺牲了。”
这话一出,郡主等人虽心痛,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
几人跪下来。
朝已故的姐妹妯娌行了最后的大礼,翻身上马,疯狂往西夏境内赶。穆桂英看排风没跟上来,正要叫她。
却见她立锥之地洇开整片浓稠的红意。
又是一眨眼。
“排风!”
出唇的声音撞上砰的倒地声。
排风蜷在那。
头盔、胸甲间隙流出浓腥的、红色的血水。穆桂英表情发愣,跳下马,猛跑上来想扶她。
对她来说,排风与其是丫鬟,还不如说是她杨府里唯一的朋友。
当年如果不是她,自己和宗宝还不知道要蹉跎多久!
“排风你怎么样了!你伤这么重怎么不说话!”
其他女将也都赶上来,呼啦围成圈。
“不用管我,去救文广,时间不等人。”排风已经睁不大开眼了,那些浓红将她的睫毛染红。呼吸若有若无。她坚持没有闭眼,只缓缓摸上心口。
桂英不知道她在摸什么。手触的地方,全是浓潮。举手,迎着光一看,是热烫的……
“排风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五娘想帮她拿,却被排风轻轻格开。她吃力的自口袋翻出那枚,早已被血水染的辨不清面目的玉佩。
玉佩,一般是男子用物。
看到这枚玉佩。
十四年前的回忆瞬间灌入桂英脑中。
那年的黑风谷一役,耶律皓南自食恶果。天门阵破时,他被吸入神幡,浑身爆破,直炸成无数碎片!
那一夜排风离开军营,没人知道她去了哪。次日清晨回来,浑身血腥,眼下留着熬夜的黑青。差点被婆母军法处置!
穆桂英心中隐隐猜到几分,帮她把事躲过去了。
那场战役杨家大获全胜。
排风却好像在那里丢掉了灵魂的一部分。
回府后的她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说笑。有时她看到她盯着文广发呆。就是一只鸽子自苍穹飞过,排风也会站那看半天。
不是没人上门求亲。
也不知道排风怎么和他们说的,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排风!我带你去西夏,那边一定有大夫可以治你!”穆桂英抹了把脸,作势将瘦小的排风抱起。
这丫头生的纤细,也不知道平时怎么耍动那杆杨家枪的。
排风咳了一声。
大量液体沿唇角溢出,映的那脸白极了。它们越冒越多,眼前的光也越来越微弱。
桂英和郡主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话。排风通通听不见,隐约这个世界安静了,所有人的表情都变成哑照。
她们在拍她的脸。
她睁着眼,睫毛被打湿,潮漉漉的。
无法自主呼吸,腹腔黏腻,头部炸裂似的轰鸣。她脑子嗡嗡的,努力牵动嘴角,彻骨寒冷却令她置身冰窖。
少奶奶试图扶起她,声音像隔着毛玻璃似的发闷。
也许她是被少奶奶扶起来了。
可她也无法确定。
排风攥着那枚玉佩。思绪渐渐麻痹了,感觉不到痛了,意识越来越模糊。她的视角里,周边的一切都被蒙上层光晕,隐隐绰绰瞧不真切。
光之掩影下,依稀一道人影从天际走下来。
耳边,是他克制的叫她。“排风。”
是他生气连名带姓叫她。“杨排风!”
是他嘲笑的叫她。“就是个丫鬟!”
她呼出微弱的气。
是来接她了吗?
——太好了,守护了文广少爷十四年,她终于可以跟他一起离开了。再不存在什么立场不立场问题。她可以无所顾忌的跟着他,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如果可以。
她希望来生的他拥有这世界的一切美好。
哪怕她生生世世做孤儿来换都可以。
她要把她生命里感受的全部美好都无条件送给他。
他做的一切恶。
她会帮他偿还。她真的会……
所以。
别再推开她了。
好不好?
来找你了。
等我。
她望着远处的光,足足看了一分钟。“皓南。”念着那个名字,嘴角朝上,最后一点星光于她眸中同时收敛,那双杏眸终于静静,轻轻的阖到一起。
手中玉佩无声跌落。
被血染红的小黄花在温暖的春风中微微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