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在这休息会儿。”云雁丘牵着她的手,安抚似的引她走进客栈。
两人点了壶茶,坐下小歇。客栈里没什么生意,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个过路的旅人,他们神色疲惫,随意扒完几口饭就匆匆往外走去,跟方才送叶盈盈她们过来的马车交谈。
云雁丘观察着几人的背影,转头问起店里的伙计:“最近来这儿的人都在往外面跑?”
“可不嘛。”伙计闲得无聊,同他唠道,“迷嗔山那边出了些状况,方圆数十里的人都在逃命。”
听见迷嗔山,叶盈盈目光一闪:“那边怎么了?”
“不知道。”伙计摇了摇头,“只听说是山附近好多人突然得了种怪病,怎么叫都没反应,跟个木头似的。”
伙计说着,还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那些懂点术法的说,这好像是什么,灵魂出窍……”
这症状,听着与枝县那会儿极为相似。叶盈盈猛地想起顾无思说过的话,枝县那些事,也不过是鬼算子利用别人替他做的试验。
他到底想干什么?叶盈盈心里一沉,面色愈发凝重。
“总之,不论二位是为何事前来,都尽早离开的好。”伙计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劝道,“我们这驿站离迷嗔山近得很,恐怕过不了多久也要关门大吉咯。”
叶盈盈沉默不语,她很清楚,迷嗔山附近的怪病定会引来周围宗门的调查,她必须抢在其他人之前,杀了鬼算子。
想到这,她拍桌而起,撂下几块碎银就转身朝外走去,云雁丘见状立马跟上:“鬼算子不见得还开着进山的路。”
“没关系。”叶盈盈走得极快,头也不回地答道。
迷嗔山,鬼算子隐居修炼之地,她曾经当做家的地方。它与玄明山的不同在于,进山的路并未用阵法遮蔽。鬼算子修的是炼器之术,他引以为傲,在进山的几条路上,用各式法器设下了天罗地网,只要踏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叶盈盈从幼时起就在山中嬉戏,山里有几条路可以到达鬼算子的居所,每条路分别在什么地方,路上又有怎样的机关,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唯一的变数,估计就是她死后这些年里,机关有没有改变。
叶盈盈来到她记忆中的入口,那是一扇紧闭的石门,门上布满了青苔,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使用和打理。
门边立着一座不起眼的石灯,在风雨的她伸手摸进灯室,寻到了隐藏在底部的机关。用力一转,沉重的石门发出轰隆声响,在二人面前缓缓开启。
“走吧。”叶盈盈轻声说。
在她印象里,这是最安全的一条道,由于入口极其隐蔽,鬼算子并未在里面设下多少陷阱。又或者说,通道的内部,便是天然的陷阱。
这通道很安静,里面湿漉且阴暗,没有任何的光亮。叶盈盈召出火焰,也不过能借着幽暗的火光勉强看清丁点前路。
云雁丘见状,连忙准备拿出定寒灯来照亮,但被叶盈盈厉声制止:“巫灵锁还在你身上呢。”
“无妨,在津城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幻境里,我没有使用多少灵力。”云雁丘并未太把巫灵锁的反噬放在心上,对他来说,那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那也不行,能不用就不用!”叶盈盈态度坚决,“跟我走就是了,这里面的布局没什么变化。”
云雁丘自觉拗不过她,遂作罢。
两人在漆黑的山洞里摸索着前路,越是深入,叶盈盈的记忆就越是清晰。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很爱走这条路进出,因为这里面几乎没什么陷阱,仅有的几处陷阱也设置得十分明显,可以说除了黑以外,非常的安全。
可是长大后她反而不爱来这里了,这儿实在太暗,她总会不经意间就提心吊胆。
说来也是奇怪,她一踏进这条通道,心跳便不由得紧张,这股紧张从何而来,她却说不太清楚。
是即将面对鬼算子的激动吗?好像不太对,那是对黑暗本能的恐惧吗?可在秘海鲛人族的幽牢时,她也并未有这种感觉。
叶盈盈的耳畔回荡着强有力的心跳声,她一边忍着心中异样的感受,一边认真寻找着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看见了另一扇石门,与入口异样,门边放着一盏石灯。
“到出口了。”叶盈盈回头对云雁丘说道。
只见云雁丘一脸严肃地走上前,伸手按在石门上探查。随即,他神色一凝,沉声道:“这后面的灵力不对劲。”
叶盈盈也将手放在门上,感知着门后的动静。正如云雁丘所说,这一门之隔的对面传来极其杂乱的灵力波动,宛若惊涛骇浪。
“或许,就是鬼算子的阵法。”叶盈盈抬眸,与云雁丘四目相对,昏暗的环境下,两人挨得极近,连呼吸都彼此交织。
叶盈盈不自觉愣了愣,蓦地提议说:“要不出去看看。”
云雁丘垂下眼帘,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平静道:“你别动,我去。”
说罢,他伸手转动了石灯里的机关,大门缓缓打开。一束刺眼的白光从对面照了进来,门的对面,是一条看似平平无奇的林间小道。
云雁丘向前迈出一步,穿过石门。他踩上结实的土地,并未感觉到异样,四周没有脚步声,只听见风吹树叶的声响和小鸟清脆的鸣叫。
风拂过脸庞,卷起几片落叶送入阴凉的山洞。叶盈盈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的景色,一草一木,都和她印象中的无甚差别。
她真的回来了……叶盈盈怔愣,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竟无意中驱使着她伸出了脚步。
就在她踏出石门的那一瞬,狂风大作,树叶纷飞,和谐的景象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下一刻,空气中回荡开一个苍老的声音:“你还是回来了。”
叶盈盈心里骇然,她想向前抓住云雁丘,却惊觉树叶形成的漩涡将她团团包围。
“鬼算子!”叶盈盈冲着周围大喝,“你想做什么?!”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纷繁的树叶沙沙作响,撩起人心里的急躁。
那漩涡渐渐收拢,朝她逼近,一点点剥夺了她移动的空间。紧接着,空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嗤笑,又像是安慰:“放心,你和他,都会回去……”
“一切,都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