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泽简直要气哭了。
他从有记忆起就被爸爸要求“要坚强、隐忍,不许掉泪,不许露怯”,除去母亲葬礼和战后牺牲军民纪念会等活动中,他真的做到了父亲的要求,不掉泪、不露怯。
但看见夏铎主动奉上他没有也想给他的东西时,一股浓烈的、愤恨的情绪像浓硫酸似的一路从他心脏腐蚀到他的大脑。他举着拳头,半天砸都砸不下去,夏铎滑稽的飞机颤颤巍巍模糊在他眼底了,他才猛然意识到,这个情绪叫“委屈”。
伊泽扭头,再也不管夏铎,拿了布里给的战利品直冲终点。
最终,他刚刚好卡了二十名的线,夏铎不出意外地落后他七名,按冯教官的要求,他该游七公里的火海,但他课堂扰乱纪律,被额外加罚了两公里。
你活该。伊泽恨恨地磨牙。活该被冯教官惩罚过重。
但夏铎欣然接受,甚至不满足于此:“我做得确实不对,教官,我游十公里。”
“你当这是奖励?”冯教官哼笑。
你当这是奖励?你还想讨价还价?伊泽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虽然课堂成绩勉强过关,但课前迟到的十公里火海还是得游。
伊泽跳下水,胸口发闷。他想到自己这是替一个什么样的人游十公里,就更气不打一出来,故意胡乱拍水。
大部分同学不需要游很远,大家的体能也不足以支撑他们高速匀速、平稳地游完全程。
除了夏铎,他一直不紧不慢,始终控制自己与伊泽的距离。他如鱼得水,伊泽毫不怀疑,只要他想,完全可以抛下自己早早游到终点。但夏铎也没有,他始终离伊泽不远,伊泽快游记下,就能挤进他蹬水划出的漩涡。
他在给伊泽领游。
反应过来这件事时,伊泽一同想起的还有好几个月前,他和夏铎那次格斗课上争相拦下惩罚。也是罚游火海,也是一起从头游到尾,夏铎的动作同样标准、好看。
可现在呢?
临近终点时,伊泽看四下无人,最近的也是几百米开外浮浮沉沉的脑袋。他猛地加速前冲,脸挤进满是小气泡的漩涡里,手一把抓住夏铎的脚腕。
夏铎猝然被干扰动作,另一只脚赶紧踹过来,可脚即将碰到伊泽脸的时候,他忽然明白是谁的手在犯贱了,于是玉足在伊泽鼻尖前一个打转,又收了回去。
伊泽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拉过夏铎,趁对方反应过来前扣住他的腰,拉着他往水底沉,两只手攀着后背细细的凹线向上,锁着夏铎脑袋吻住。
夏铎推了两下推不动,又不敢贸然浮出水面,叫其他人都看见伊泽的亲吻。他推拒、向四周划水。
咕噜咕噜的气泡纷纷扰扰,如落花逆向飞扬向上,迷人眼、乱人心,纠缠不断。
微咸的热河水顺着两人嘴唇间的缝隙灌进来,渐渐剥夺掉两人口中为数不多的氧气。伊泽抬眼,夏铎的眼神经历了最初猝不及防的慌张后,现在已经变得平和,可伊泽几乎要窒息了,他的手渐渐无力,可硬是死命抓着夏铎不肯让他浮出水面,直到意识随着气泡“啪哒”破碎,夏铎捞着他的腰,把他顶上岸。
伊泽呛咳半天,终于缓过劲儿来。
夏铎看了伊泽一眼,琥珀色的眼睛仿佛有千言万语。
但伊泽不想听了,他捡了岸上的毛巾简单擦身,独自离开。
夕阳刺眼,伊泽恍惚想起上次两人一起游完火海,夏铎顶着一头他扔下的毛巾。他一掀起这条“白盖头”,对方那双水光粼粼的眼眸微微眯着,似乎不需被谁惊艳,自有烈日灼眼。
望着伊泽落寞离去的背影,夏铎想追上去,可喉咙仿佛是哑的,双脚仿佛灌了铅。他看着希尔欢喜地勾着伊泽的肩,轻蔑地扫自己一眼,脑海里那微弱的一线念头也彻底掐灭了。
“地球佬,你怎么不去追伊泽啦?”
“你看他刚才课上,伊泽都这么堵他了,还给了他两炮可能给脸不要脸,人家终于腻了吧。”
一起被罚的同学在旁边指指点点,夏铎自顾换好衣服,转身离开,全不在意。
“我就说,伊泽这段时间和摩根感情一直很好,怎么还看得上地球佬。是不是?”
“就是,地球佬,你是不是之前给伊泽下迷魂药啦?你们地球不是最擅长搞这种手段了吗。”
夏铎五指收紧,嘴角自嘲地抿起一个弧度。
迷魂药,谁给谁下还说不定呢。他明知道和伊泽不会有结果,还和他纠缠不清,他这是自己犯贱。
我真的那么贱么?
夏铎乘车到了小镇。
出乎意料地,他在小镇口看见了本该在店内的苏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