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对你来说就算羞辱的话,那我道歉。”明明是道歉的话,可他的语气中也没有很真诚的样子,直到这时南星仍旧是平静的,并没有因为突然发怒的楚天阔而动摇分毫。
原来这就算羞辱,心高气傲的Alpha对于羞辱的承受阈值未免太低。
楚天阔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忍住不去揪住面前人的衣领质问他,质问明明是你搞砸了这一切不是吗?明明是你把那个不知名的Omega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超过你的职业生涯、你的队友、超过我,超过所有一切的总和。这时候,居然还想让自己去做什么人的替代品。
可你为什么又要在我面前流露出这样可怜的表情?好像你才是什么该死的受害者。
“你老婆呢?再怎么样,难道你们家里连她的一件衣服也没有?”自己之所以还没有拔腿就走的原因,只是为了这个合眼缘的小女孩而已,楚天阔这么告诉自己。
人果然是不能撒谎的,因为谎言只能用另一个谎言去掩盖,最后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超出你最初撒谎的本意。
“我们已经分居了。”如果多给南星一点时间,或许他能想出更好的说辞。
“你说的对,我就是在犯贱,他并不爱我。”
我却还给他生了个孩子。南星在心里补充完了后半句话。
怀孕时那股自我厌弃的情绪像是疯长的藤蔓一般死灰复燃,紧紧缠住了他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虽不足以致命,却难免疼痛。
透明的空气在这时突然变成了裁剪不规则的色块,在南星眼前显现出扭曲的色彩,巨大的彩色漩涡就要将他吸进去了。
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堪堪忍住身体细微的颤抖,费力地扯出一个微笑对楚天阔说道,“所以如果你看够笑话了的话...”
“所以你觉得我大半夜不睡觉把你送回家,帮你联系医生,就是为了看你笑话?!”楚天阔像条困兽似的,压低了声音,语气称得上咬牙切齿了。
是啊是啊,作为队友,他牺牲睡眠时间送自己回家,特地帮自己找医生,还帮忙哄孩子入睡,瞧瞧,多么完美的队友。
于是南星笑了,从善如流地道歉,“对不起,你是位上天入地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大善人。”
就像是打碎的东西被粗糙地用胶带粘了起来,楚天阔明明能看到南星外壳上显而易见的裂缝,可其实他既没有质问的立场,也没有干脆摔碎他的决心。
楚天阔站立在这里,和南星的距离近得只要稍稍伸出手便能碰到,如果是以前,在一切都没有被搞砸的时刻,楚天阔会毫不犹豫地上前拥抱他。
但现在自己连抬起指尖的勇气都没有。
为了那位不爱他的omega,南星似乎连尊严也一并舍弃了,成了位纸糊的空心人,只要自己轻轻一碰就能立刻碎掉。
南星语气里的送客之意太过明显,楚天阔也不是那种读不懂空气的人,可他就是固执地站在这里,尽管这对南星来说只会是种负担。
他的信息素开始不正常的波动,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事实上,从南星回来以后,楚天阔觉得自己正逐渐失去对信息素的完全掌控。
明明太阳已经升起,楚天阔都能看见从窗户倾洒进来的一抹阳光,可是为什么这间房屋还是这么冷,冷到像一座海底水牢。
他们是溺水的人,被重物绑住了双脚,于是只能意识清醒地下沉,去迎接缓慢的死亡。
“爸爸——”
安安的呓语将密不透风的水面扯开了一处缝隙。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快乐,也许是自己之前给南星的那件衣服发挥了作用,和她母亲相似的信息素让她感受到了安全。
“妈妈——”
上扬的语调,没有人听了会不感觉到幸福。
他开始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反正南星闻不到,反正南星的女儿需要。
楚天阔满意地看着南星和他女儿被自己的信息素包裹住了。Alpha与生俱来的控制欲得到了满足,这让他的心情稍稍变好了一下。他看着南星有些呆滞的侧脸,斟酌许久,于他而言对说出口的话百般思索也能算得上是件大奇事了,最终用十分刻意而显得温柔过头的语气问道,“为什么会分居?”
说谎并不像南星曾经预想的那么困难,只要开了头,剩下的话十分顺理成章地就能出口。
“因为我是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给不了他想要的。”
“Beta还是应该和beta在一起,不是吗?”
这话倒是和秦书鹤之前劝导自己的话如出一辙。
楚天阔在此刻却奇异地与那位陌生的omega共情了,因为beta无法被标记,也无法标记别人,他们可以随时随地转身离开,就像当年舍弃自己一样,因此所有和他们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都是不牢固的。
或许那位omega也害怕了。
“再怎么样,安安也是她的孩子。”
就算她不爱你,她也不应该不爱自己的孩子。
南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用略显疲惫的声音回答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你父母一样那么爱你。”
听到这话,楚天阔呆了一下,随即表情复杂地笑了一下。
父亲是怎么说的来着,金玉良缘天作之合?瞧瞧,所有人都对这个谎话深信不疑,南星也不例外。
楚天阔并不想开口解释些什么,他不愿意在南星面前做出这种好似示弱的行为。而且自己本来不也是这场蹩脚戏剧的配角之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