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窗外冷风滚着怒雪,透进屋内的光亮裹着层叠的雪色,似镀了层银丝。
盛时瑶看向垂眸的阮笑笑。
冷然的光线浸在她乌密的眼睫中,当话音落下,沉默与淡漠也一并落下。
并非当事人,盛时瑶没办法快速体会到阮笑笑明显涌来的情绪。
但这么瞧了几秒后,她作为阮笑笑多年的好友以及演员的本能,断断续续领悟了几分她的低落。
那大概是一种,因为误会而对曾经笔友的愧疚。
盛时瑶在心里怪自己这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嘴,“笑笑,其实……”
“没什么。”
阮笑笑抬眼打断她,“你不是还要赶飞机回去工作?”
铺散开来的睫毛随动作收拢抬起,冷光从睫毛跌进明亮的浅褐色眼眸。
她的眼形偏圆,脸也小,这么看着人时,有种认真又坦诚的温柔。
仿佛刚刚的一切领悟只是错觉。
盛时瑶不确定起来,“你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阮笑笑又喝了口水,温热的水流淌入四肢百骸,她起身,“我送送你吧,正好我也有事出去一趟。”
盛时瑶皱眉还想问,阮笑笑指向她的手机,“你经纪人这是打第几个电话了?”
盛时瑶只好起身。
阮笑笑说送盛时瑶,就真的把人送到了机场。
两人各自撑伞从出租车下来。
盛时瑶走前还是没忍住问,“你这大雪天的跑出来干什么。”
说着,她拂去阮笑笑肩头的雪,又把她脖子上的围巾拢了拢。
这时候雪已经渐渐小了起来,盛时瑶说这话更多的是担心阮笑笑受凉。
“你不也跑来了我这。”
阮笑笑推着她赶快走,“我是真的有事。”
盛时瑶转身,看阮笑笑神色自若,毫无异常。
甚至人还赶客似地反问她:“还有什么事?”
盛时瑶挺想把她“出去一趟”的目的地给问出来,但又怕牵扯出什么伤心事,嘴里的话转了几圈,又咽回去。
“没什么,就是想问下。”
盛时瑶想了想,“我额头上真的长了颗痘?”
“……”
阮笑笑看她好心转移话题,无奈失笑,“不耽误你拍广告,我真的没事。”
-
告别盛时瑶,阮笑笑去了趟沅西路。
她想去找找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小程。
人这过往的一生中,总会有许多遗憾,积累的多了,回想起来就只剩下懊恼与后悔。
阮笑笑在课堂上教学生时,可以读出“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但往事真的浮现在眼前后,还是做不到陶渊明的豁然。
尤其是,这种往事的遗憾,在现在可以有机会去改变一二。
沅西路在澜青大学的边上,阮笑笑走出地铁口,避开过往的大学生,再拐了个弯,便到了印象中的地方。
这段时间她总会断断续续回忆起以前的事,但却又刻意避开与小程相关的一切。
即使是向盛时瑶坦白曾经的事,叙述时也是以认错程朝昀为主,几乎没怎么提小程。
或许潜意识里,她是在害怕这件事。
一个与她通信五年、有着深厚友谊的笔友,被她没有任何缘由地断了联系。
阮笑笑只是换位想那么一下,也会觉得生气。
更不用说,小程甚至在之后还给她写过几封信。
而她呢。
觉得程朝昀把她当猴子耍,毅然决然地不看信不回信。
阮笑笑撑伞走在路边,途径风雪与路人,复盘起当初的误会。
同名,字迹,程朝昀时不时会在校门口的邮筒寄信的巧合……
还有一点是,信封上的地址。
——澜青市沅东路212号。
阮笑笑站定,看向眼前的号码牌。
212号。
沅西路的212号。
沅“东”路与沅“西”路,一字之差。
一个只存在于信封上,一个则正正经经的标在地图里,就存在于眼前。
阮笑笑初到澜青市时,其实在手机地图上搜索过小程信封上的地址。
在系统的自动纠错下,目的地最终指向了这里。
开学前的那段时间,于涣华忙得不见人影。
而她通过导航,偷偷摸摸又磕磕碰碰地走到了这栋建筑前。
里面大多是出租的屋子,楼前还有个不怎么显眼的邮筒。
陌生的地方,阮笑笑站在那看了又看,终究因为胆怯没迈进去。
后来把这地方和程朝昀联系在一起,是因为盛时瑶的话。
“你别看程朝昀整天大少爷做派,上下学都由司机来回接送,那是因为因为他以前一次离家出走,程伯伯担心,所以派了人接送。”
盛时瑶说罢,还叹了口气,“要是他不在外面租房住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搭他的顺风车,不用挤地铁一起回去了。”
于是,又一个误会诞生。
这么多年过去了,澜青市新的商业区划了一个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