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那两句话发过去后，阮笑笑又去翻看了群聊里的那张照片。

男人的身影就陷在车内驾驶座里，于整幅画面只占极小的一块儿。

拍照时焦点也不在他那，显得人影模糊，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五官压根看不清。

她怎么就笃定了这是程朝昀？

可又偏偏感觉很像他。

这会儿她的想法简直和当年除夕夜的海滩边看见程朝昀时如出一辙。

但情况稍有不同的是，那时她确确实实看清了他的脸，而现在，她只凭借模糊的照片和电话里的一声鸣笛就下了判断。

有明显的证据时她没有与程朝昀相认。

如今只是一个模糊的感觉她就自信地发送了消息。

假如认错了人……

想到这一点，阮笑笑没忍住给自己找了理由。

她发出去的那两句话，也不一定就代表她认为程朝昀要来找她。

也可以是因为后知后觉想起当年那场没有相认的事，于是特地发了消息去提醒他。

所以就算那个人不是程朝昀。

或者就算程朝昀出现在江城高速服务站不是要来海理。

甚至就算程朝昀来海理也不是要来见她。

她那两条消息，应该也不算突兀。

确实不突兀。

程朝昀堵在收费站看到阮笑笑发来的消息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趟独自去见她的行为已经被她感知到。

他只是拾起手机，发过去了一个“嗯”。

然后就看到阮笑笑的下一条消息，隐隐带着试探的文字。

【笑笑：所以你现在应该已经结束聚会到家了，对吧？】

潜台词好像是：“你现在还在澜青吗？”

他这时才意识到对方的意思。

看到前面两条消息也有了不同的感受。

很奇特的感受。

原本语气平平甚至还有些朋友间客套的语句，突然就染上了一些焦急与关心的情绪。

他唇角几乎抑制不住弧度，抬手报备自己的行程。

【Y：笑笑，我很安全。】

【Y：现在马上要过江城，前面的雾已经散了。】

【笑笑：……】

【笑笑：所以，你现在真的在高速上。】

一个普通的陈述句。

但结合那一串省略号，程朝昀从中察觉到了一点生气。

他目光在上面回复的那条“嗯”上停留两秒。

【Y：不是有意要隐瞒你。】

但如果没有她后面那句问话，他就是隐瞒了。

阮笑笑觉得自己这气来得没有由头，对话框里原本的字也打得毫无逻辑。

索性全部删掉。

删到一半。

【Y：只是想在明天抵达海理后再告诉你。】

【Y：我以为这会是个惊喜，没想到你会提前知道，让你担心。】

原来自己生气的原因，对方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月光从窗隙间掉落几缕，如线似雾的光束，阮笑笑隐约看见此刻夜深高速上的雪与雾。

雾中，堵滞的车辆亮着一道道远灯，而其中某辆车内，就坐着程朝昀。

她把对话框里的字全部删掉，重新输入。

【笑笑：我没有不喜欢惊喜。】

【笑笑：但是你来见我，我提前知道的话，等待的时间也会开心。】

车窗外夜色更深更浓了，收费站排着长长的车队，后方偶尔还会传来几声鸣笛。

当程朝昀看到这句话时，耳边的声音好像被自动按下静音。

他好像看了这句话很久，实际上只有几秒的时间。最后他打字：“那祝阮老师做个好梦，明天见。”

-

咚咚——

“程黎。”

“爸，这才几点！”

程黎脑袋缩进被子，声音闷闷的，“书店不是已经放假了吗？”

临近春节，程黎前几天一直被母亲林瑜拉去书店帮忙。

好不容易书店放了春节假期，以为今天能睡个好觉，没想到一大早又被父亲程庆阳敲门叫醒。

程庆阳没再敲门，通知她：“今天要去爷爷家。”

程黎探出一只手摸向枕边的手机，又缩回被子，侧身在被子里按亮屏幕看了眼日期。

“这才几号。”

她嘟囔，“离除夕不是也还有两三天吗？”

“你爷爷得知你叔叔今年不在澜青过新年，生了一场大气。”

程庆阳解释了一句，“你去陪陪爷爷。”

程黎探出头，想了会儿，“叔叔他以前在国外的时候，也不常回来过年啊。”

她印象里，叔叔好像就回来过一次。

程庆阳：“但你叔叔今年不在国外，他回国了。”

行吧，她爷爷那性子是真的爱钻牛角尖。

程庆阳又敲了两下门，“你起床了吗？”

“起了，在起了！”

程黎闭眼躺在床上回应，决定再躺三分钟。

老人家年纪大了睡眠少，程黎跟着父母到老宅时，程老爷子正一个人坐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