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手机收到林瑜的消息时，阮笑笑刚抵达和程朝昀约见的咖啡厅。

灿烂朝阳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一道道光晕，窗边的蕨类绿植在地板上倒映出细密暗影。

路边微风吹过，扬起行人的衣发与裙摆。

阮笑笑推门进去，手机的震音与古铜门铃的轻响同时传来。

避免挡在门前，她向前走了几步，环顾一周后没发现程朝昀，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小红点的标注迫使她先点进了与林瑜的聊天。

【林瑜：笑笑，我们家后天去海理！】

过了两个小时，也就是刚刚，她又发来一条消息。

【林瑜：我小叔子好像对某个女生心怀不轨。】

林瑜的小叔子等于程朝昀。

阮笑笑转换好身份，想起林瑜上次在书店时还怀疑过程朝昀的性取向，只当林瑜又是哪里听来的八卦。

她回：【不信谣不传谣。】

点击发送，阮笑笑退出界面，点进程朝昀的头像。

【笑笑：我到了。】

发过去时想到刚刚看到的“心怀不轨”四个字，她指尖停顿，又打了行字。

【笑笑：你最近好像谣言有点多。】

发完消息，迎面走来一位咖啡店的服务员，对方问：“请问您是在等一位姓程的先生吗？”

见她点头，服务员将她引到一处与周围有着隔断、明显安静偏僻的座位。

“程先生临时有事出去了，应该过会儿就会回来。”

阮笑笑坐下点了杯拿铁，道声谢谢，在服务员离开后，视线落向桌上的冰美式。

程朝昀在今天早上八点才抵达海理，彻夜的长途驾驶，人必然困倦，阮笑笑让他先休息一下再约见面的事。

原本她想得是晚上再见面谈小程的事情，但中午时程朝昀已经发来了消息。

看见这杯冰美式，阮笑笑觉得，程朝昀应该没休息多久。

她脑海里下意识想象着程朝昀这会儿的形象，熬夜后的形象。

但假设半天，并没有得出一个具体的结果。

抛开重逢后的相处，他们曾经也只有高二两个学期的交集。

那会儿程朝昀就属于看起来学得很轻松的学生。

其他同学因为各科作业熬夜，在早自习或大课间昏昏欲睡时，程朝昀总是有种格格不入的朝气感。

盛时瑶称之为“凡人勿近的仙气”。

但阮笑笑那时候以为程朝昀就是小程，总在一众凡人里特立独行。

忍不住关心他，问一问早餐，提醒他的字迹，甚至让他午休好好休息。

现在想起这些事，阮笑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相信他就是小程，所以能对他表露各种关心。

一个早晚有司机接送的少爷，她问人家有没有吃早餐。

得知程朝昀要出国，她依旧忍不住说一说他的字迹。

明明没瞧见任何困倦的一张脸，她认真叮嘱他睡个午觉。

想到最后，她渐渐冒出另一个想法。

程朝昀之前说在追她。

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

首先排除高中，她当时的行为估计在程朝昀眼里莫名其妙。

然后排除重逢后的初次见面，那会儿她裹得严严实实，连程黎都差点儿没认出她。

往后数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抿了口拿铁，阮笑笑蹙起眉，突然有点在意起这个问题的答案。

各种回忆思索下，她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因为愧疚。

毕竟程朝昀突然决定帮她找小程，就是因为愧疚于那封没送出去的信。

想到这一点，掺了牛奶的咖啡好像也变苦了些。

阮笑笑望向窗外，试图转移注意力。

这时咖啡店的门铃叮咚一响，阮笑笑望过去，看见走来的程朝昀。

他白T外面套了件黑色短袖衬衫，同色系长裤，身高腿长地迈过来，高挺鼻梁上架着那副金丝半框眼镜，手边提着电脑包。

穿搭其实很休闲，像个游客，容貌气质皆出众的那种。

但眼镜配着电脑包，又有点像个临时加班的打工人。

换上正装的话，才像临时加班的总裁。

阮笑笑对比了一下，看着他坐下没说话。

“我需要取下眼镜吗？”

程朝昀在打开笔记本的那刻抬眸看她，冷淡桃花眼映着屏幕幽幽的光，说话时又掺着些笑意。

“你这样一直看着我，”他说，“我会觉得你又没认出我。”

“又？”

阮笑笑谨慎地想了下，“我没有没认出你。”

话说得拗口，她补充，“包括现在。”

“我第一次去接程黎时的那次见面。”

程朝昀说，“如果不是当时我摘下眼镜和阮老师打招呼，阮老师应该不会认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