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笑笑那会儿保持着“少笑多严肃”的班主任威严,也没想过会是自己。
盛时瑶一听就理解了,“你知道你一般严肃的时候会怎么样吗?”
徐知然难得附和:“我也明白了。”
阮笑笑不明所以。
盛时瑶:“你下次可以对着镜子看看,你严肃板脸的时候会抿唇,眉眼很迫人,但唇抿着很像笑,乍一看很唬人的。”
盛时瑶根据自己的印象比了个表情,“类似这样。”
阮笑笑还没说话,徐知然已经双手合掌一拍,“一模一样!”
人对自己的表情反而不会很熟悉,盛时瑶专业表演的呈现才让阮笑笑意识到这一点。
盛时瑶恢复表情,指指徐知然,“他以前开你和程朝昀玩笑的时候,你最喜欢露出这个表情,刚开始他还没注意,后来你家程朝昀才点明这一点。”
徐知然学着她的称呼:“你家程朝昀说我鼻子上可以戴个红球,他的后桌很嫌弃我的玩笑。”
这个“以前”指的是读书那会儿。
“你家程朝昀”这个称呼让阮笑笑摸了摸鼻尖,“难怪你后面停止了开玩笑。”
徐知然不以为耻,“现在看来也不算玩笑,他确实对你有不轨之心。”
婚礼正式开始后不久,他们口中“你家曾对你怀有不轨之心的程朝昀”作为伴郎悄然出现在了阮笑笑身边。
台上站在新郎身边的司仪正说着:“下面有请新娘出场。”
话音刚落,整个场地霎时暗下,只留新娘通向新郎的一束光。
暗色里,阮笑笑先是感觉身旁的椅子坐了个人影,随后手指被人拢住,塞了个有棱有角的长方形物品。
“程昀昀?”
阮笑笑握上他的手,“什么东西?”
身旁的人声音蕴笑,“你猜。”
“红包?”
阮笑笑摸了摸硬纸壳的触感,“这又是什么设计?”
本次婚礼据说有许多新郎新娘设计的小巧思。
比如此刻,新娘舍弃了由父亲挽手这一环节,而是以一个独立个体在司仪的问答中与新郎互相走向对方。
一般这个环节之后,除了父母的祝福,伴郎和伴娘会随后出现在婚礼台上接捧花。
但刚刚这会儿,昏暗场地里几个人鬼鬼祟祟又神神秘秘的走动着,时不时弯身,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新的环节设计。
阮笑笑指腹压着长方形物品的棱角走了一圈,确认这是红包形状的东西,再次猜测,“蒋业营夫妇当散财童子了?”
确实很像红包,捏起来也感觉里面塞着东西,还挺厚。
阮笑笑迟疑:“这么阔绰?”
犹犹豫豫的声音还含着点儿惊讶,程朝昀忍着笑提醒她,“另一方面的。”
阮笑笑松了口气,“我差点儿以为你以公谋私给我多塞了红包。”
台上趣味问答结束,新郎新娘走至一处。
“这个说法。”
灯光亮起的前一秒,程朝昀眉梢扬起,“倒是有点儿沾边。”
视野随着亮起的灯光终于清晰,阮笑笑在他抑制不住弧度的眉眼上顿了两秒,然后才低头看向手上的物品。
红色,长方形。
“这不就是——”
她将东西翻了个面,原本要说的“红包”二字顿时噎在喉咙口。
“信封?”
还是红色的信封。
婚礼台上,新娘江冉致词:“感谢各位抽空来参加我和我先生的婚礼,大家的祝福在筹备婚礼前我已经听到许多许多了,所以这场婚礼,我想把祝福送给你们!”
除了提前发放的信,花童们也提着装着红色信封的藤编篮子撒着信。
盛时瑶接到一个,快速拆开后笑意盈盈:“好运喷雾。”
信纸正中是马克笔所写的加粗字体“好运喷雾”,旁边还配上了卡通图画小人,周围则写着一行行小字,看起来是更细致的祝福。
以信件的方式传递自己的幸福。
这么多封信,看起来是个大工程量。
程朝昀像是看出她所想,“婚礼前蒋业营有叫人帮忙写,不过文字是他们想的。”
“所以你的以权谋私……”
阮笑笑拆开信,“是帮他写祝福语的时候多给我塞了几张?”
信封里不同于盛时瑶刚刚那封只有一张,而是叠加了好几张信纸。
“平安健康福。”
“好运莲莲花。”
“财神驾到。”
“好柿花生。”
……
“多谢散福童子,这些祝福我都——”
阮笑笑一眼看出字迹来源,正要抬眸看向程朝昀,下一张截然不同的信纸突然映入眼帘。
凌厉的笔锋,遒劲的字迹。
没有正中加粗的字体,也没有印章的卡通图画,取而代之的是极规整的、堪比作文格式的信稿。
开头顶格的称呼加上冒号,空两格的问候语单独成段,随后另起段书写正文——
“亲爱的笑笑:
“展信佳。
“在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如果没有意外,我应该就在你面前。当江冉根据我们的经历设计出她的婚礼环节时,我想这是我为你写信的最好时机,在带着惊喜的祝福里,呈上一封本该早就寄出的信。
“你曾经问我有没有写过信,我说只写过一封,在毕业礼物里,我为你介绍那本《哥德尔》。事实上,那封信有另一个版本,同样关于哥德尔不完备定理:在数学公理系统里,总有一些命题既无法被证明为真,也无法被证明为假。
“对当时的我而言,大概就是如此,我无法证明自己不在意你,也无法证明自己喜欢你,唯一清楚知道的是,我有点儿不喜欢另一个程朝昀——或许不止一点儿,在你曾叫错我的名字时。”
看到这里,阮笑笑捏着信纸叫了声面前男人的名字,“程朝昀。”
朝阳东升的朝。
朝晖夕阴的朝。
朝思暮想的朝。
“嗯。”他浅声回应,看向阮笑笑的眼睛。
很专注的眼睛,瞳仁透亮莹润,让他没忍住抬手抚上她的眼尾。
阮笑笑下意识偏头眯了眯眼,“我还没有哭。”
“什么哭?”他低声笑。
“你的信。”
阮笑笑说,“程昀昀,我怕读到后面我会哭,在别人的婚礼上哭,总感觉怪怪的。”
脑海里有一瞬间闪过刚刚听到的狗血八卦。
程朝昀无奈,“我以为我写的是情书。”
阮笑笑将信折叠,细致放进信封,“等婚礼结束再看,慢慢看,毕竟这是你给我写的第一封……”
她抬眸,眼神亮晶晶的:“第一封情书。”
她刚刚瞥见了信件正文的末尾,程朝昀这样写道:
「童话故事常常以“很久很久以前”作为开头,然后以“很久很久以后”作为结尾。
我们的故事是,
很久很久以前,你遇见我的名字。
很久很久以后,我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