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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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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拉着干草车的小个子男人,错愕地驻足在巷口。

金百成认得,就是给京兆府马厩拉干草的那个陈九。

他一转头,对方也认出了他,“是……是金统领?”

此处绝非久留之地。

金百成惊弓之鸟一般把已没了气息的人往地上一扔,直往巷子深处跑去,闪身避过几支穷追不舍的弩箭,翻身越墙而上。

纵身跃下的瞬间就后悔了。

三个裕王府侍卫正在墙下执弩迎候着。

这阵势他原该再熟悉不过了。

方才那几道穷追不舍的弩箭,就是故意把他往这里赶的,如牧羊犬一般,将羊撵入虎口。

这是裕王府侍卫围堵时的惯用伎俩,眼前的人,还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要是在常日里,他一定不会中这种圈套。

可他今日实在太乱了,乱得没了章法。

“金统领,”侍卫尚算客气地朝他一拱手,措辞却没了半点儿客气,“去庄府之前,先随我等回趟京兆府吧。”

*

京兆府的刑房一贯是谢宗云用的。

谢宗云有个当太医爹,却没沾上一点儿医家喜洁的习性,自己不修边幅,连这刑房里的一应物什也是一样,金百成偶尔奉命用用,都嫌脏手。

可这一回,脏的不只是手了。

被一根脏得不知用了几年的绳子捆缚在凝着厚厚新旧血污的刑架上,每一呼吸,金百成都清晰地觉得,好像吸进了什么黏糊糊的污秽,牢牢扒在肺腑间,让下一次呼吸越发难熬。

从前也没觉得这里如此骇人。

可他却比在那巷中更坦然了。

他现在还有一口气,全仰赖那莫名其妙就舍命为他挡箭的人,他今日活着离开这刑房的希望,也要仰赖那人。

虽不知裕王为何突然派那些侍卫来追杀,可显然易见,那人的那些疯话,他们全都听见了。关系重大,情势有变,他们不敢擅自做决断,这才把他活着带到这儿来,等裕王来亲自发落。

只要能面见裕王,他就还有一丝希望。

昨夜为着从他那外宅荷池里捞出的那堆广泰楼的尸骨的事,裕王也把他带进这刑房一回,进门避开一切耳目之后,裕王便给了他一个说出实情的机会。

听他一五一十说罢,裕王就拍着他肩膀与他说,信得过他,而后,还如常交托了他今日这一桩重要的差事。

这回无论是怎么回事,一定有误会在其中,能当面说清就好了。

刑房昏暗,又无天光可参照,也不知待了多久,刑房的门才沉重地吱呀一声打开来。

刚见那道盼了半晌的身影迈进一只脚,金百成就急不可耐地喊出声。

“王爷!我……都是大皇子的算计,是庄和初栽害我——”话还没喊完,金百成就喉咙一紧,顿住了。

裕王这回不是独自来的。

谢宗云一身青绿官衣,如昨夜去如意巷发难那样,随在裕王身后走进门,便大摇大摆朝他过来。

“嘿哟,金侍卫怎么就会说这一句啊?昨儿晚上在您那外宅里捞出广泰楼那些尸体,您说是谢某栽害您,今日这又说大皇子栽害您,金侍卫怎么这么招人栽害啊?您是不是得从自个儿身上找找原因了?”

谢宗云驻足之处好巧不巧,正以一副虎躯把他看向裕王的视线挡了个严实。

金百成竭力偏过脑袋,尽力去看向那一线一言不发的身影,“王爷明察!是那庄和初莫名其妙将卑职拦下,说了些疯话,卑职——”

“诶,金侍卫怎么避重就轻呢?”谢宗云又把自己挪进他视线里,“可不是说几句话的事儿啊,裕王府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对,还有那个给京兆府马厩拉干草的陈九,他可跟您无冤无仇了吧,他也亲眼看见了,庄和初是舍命以身为您挡箭。您这王府侍卫统领,都没为王爷这么拼过命吧?”

金百成实在不愿跟这人多说一个字,可还是难忍错愕,不禁问:“庄和初……真死了?”

“他中的那弩箭是什么力道,金侍卫不是最清楚了吗?太医这会儿过去,也就是走个过场的事儿了。”

说到死上,谢宗云忽又想起些什么。

“啊对,今日一早,有棺材铺子给庄府送去了一口上好寿材,是昨日庄府点明了必得今早送到的。这看着,也跟您脱不了干系啊。”

“他买棺材与我何干?”

“这不明摆着吗?是昨夜您被王爷从如意巷带到京兆府,大皇子那听说之后就担心您啊,几下里一合计,就决定,舍庄和初那么个无用书生,保您这个在王爷跟前最得信重的人。庄和初就是怀着必死之心,才备下了那口棺材。”

明知谢宗云在胡诌八扯,可抽丝剥茧这种事,对金百成这种向来以杀人解决问题的人来说,实在太过复杂了。

但有一点,他完全肯定。

——这番针对他的算计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张网。

一张不知何时已开始编织,只是此刻才骤然罩下来的网。

密实得让他无力挣脱,也无孔可钻。

“这……这都是大皇子的奸计!”金百成在刑架上徒劳地挣动着,“王爷!定是大皇子指使庄和初,行挑拨离间之事,卑职只对王爷尽忠,问心无愧!”

那自打进门就一言不发,只缓步徘徊于一众刑具前的人,终于微一清嗓,沉沉缓缓地开了口,问的却是另一桩。

“让你潜入大理寺去换棉袍的事,你可办妥了?”

金百成怔了怔,才急忙道:“卑职敢赌咒发誓,一切都依王爷吩咐,卑职趁那棉袍在柜中无人看管之机,用穿在身上的两件将其替换,未曾惊动大理寺中任何人……那换走的棉袍,现在还在卑职身上!”

萧明宣扬了扬手,谢宗云便一步上前,一把拽开他外袍衣襟。

果然是那粗布棉袍。

“查查衣摆。”萧明宣吩咐道。

去怀远驿的差事,谢宗云没有随行,但街上已经传遍了,说大理寺卿何万川为保平安,在给囚犯换上的棉袍里夹了辟邪的道符,阴差阳错生了场大误会,好在南绥、西凉两边都未作计较,囚犯还是照旧交接了。

据说,那荒唐至极的道符就是大皇子从囚犯棉袍衣摆处扯出来的。

谢宗云试探着上手一摸,不由得一顿,“王爷,有东西!”

“取出来。”

粗布棉袍,线也缝得不甚讲究,谢宗云没使多少力气就扽开了,从棉絮间摸出一页纸,看着纸上内容愣了愣,忙又摸向叠在下面的一件,

果然也扽出张一样的纸。

金百成比谢宗云还要愣。

昨夜裕王交代差事时,只说让他去做什么,并未说为何要这么做,他也没有多嘴一问,所以他到这会儿也没明白,为什么要去换两套看起来无甚分别的棉袍。

刚才匆匆一眼瞥上去,那两页好像是……

身份凭证?

谢宗云满面诧异地将那两页纸呈上前,萧明宣没伸手去接,只垂眼往谢宗云手上落了落。

那的确是两页身份凭证。

是填着完全符合那俩囚犯年纪相貌、足够将那俩外邦囚犯伪造成雍朝平头百姓的身份凭证。

萧明宣缓缓沉了口气,目光冷然一抬。

“金百成,你身上的棉袍,还是本王交代给你的那两件。你根本没去换,还向大皇子报了信,告诉他这棉袍下摆里藏了东西。”

金百成愕然怔愣在刑架上,嘴张了几张,才颤然挤出一声比脸色还要苍白的辩驳。

“我……卑职、卑职冤枉啊!”

“昨夜交代这差事的时候,就只有你与本王在场,再无旁人知晓。”萧明宣淡淡一叹,“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你这已是第三次了。”

第三次?

谢宗云恍然明白,算上他瞒着裕王藏下苏绾绾、瞒着裕王藏下广泰楼那些人的尸体这两宗,这一回瞒着裕王没有换棉袍,正好是第三次了。

那人竟连裕王的这番心思都算到了。

谢宗云一晃神间,就听“哗啦”一阵碎响。

萧明宣自烧着烙铁炭炉里缓缓抽出了那根捣炭的铁签子,边端详着那烧得赤红发亮的尖刃,边寒如霜雪地朝刑架步步踱近。

“今日原也没想杀你,差去追杀你的人,连□□都换了最普通的,就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人会跳出来救你。没想到,还真的有。”

“王爷——”话刚出口就断了。

那烧得赤红的铁签子“呲”一声透穿两重棉袍,正正没入金百成心口。

那捆缚在刑架上的身躯猛地一挺,只一瞬间,就仿佛被抽去了躯壳中一切坚硬的东西,软了下去。

谢宗云愕然间手上一抖,险些掉了那两页纸。

正忙不迭托稳那两页让金百成断送性命的轻飘飘的纸页时,谢宗云忽觉身上蓦地一寒,一抬头,就见萧明宣已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王、王爷……”

萧明宣从袖中摸出一方手绢,一边慢条斯理擦拭着手上并不存在的脏污,一边在他身上打量。

“也不怪你不爱穿这身官服,这绿色,穿在你身上,是不顺眼。”

“下官——”

“脱了吧,去王府领身侍卫统领的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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