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大人宽心就好!皇上对大皇子是严厉些,但总归舐犊情深,不会委屈着他的。琴师那道案子,皇上今日也向裕王问过,这两日该就有个结果了,您与县主就再在府中安心休养两日。还有件事……”
万喜一转话音,目光在床榻上那二人间一转,眼睛弯出几许暧昧的笑意。
“听说,庄大人与县主,在子嗣之事上,有些心急呀?”
千钟心头一紧。
这些日子与宫里的人来往几回,她也算摸着点门道,这些人乍听着嘴上殷勤得很,细听才明白,这些人一个个都嘴牢得很。
那些话甭管听着多么家常,到了回过来一琢磨,都是绕着正经差事说的,无缘无故,不会有一句多余。
万喜忽然说到这事上,定也不是随口打趣的。
庄和初方才倒是说过,这事儿有法子可解,可她也还没来得及问一问,到底要怎么解。
哪想到这事惹下的麻烦来得这么快!
千钟才一紧张,就听庄和初怔然问:“万公公何出此言?”
万喜一噎,何出此言?
这话可怎么说,总不能当着人的面把那些活色生香的话复述一回吧?
“呃……”万喜心里暗叫了声祖宗,硬着头皮迟疑了一下,“这……奴婢也是听皇上念叨,说洞房花烛夜,您同县主,在外头庭院里——”
“啊,”庄和初忽地恍然道,“万公公是说,设案祈礼的事?”
万喜显然说的不是这样的事,“祈……祈礼?”
“庄某少失怙恃,早年得品云观相救,自幼在道门长大,如今成家,依照礼数,除了差人去蜀州报知一声,也该携县主向列位先师先祖行礼才是。”
靠坐床上的人面不改色地说罢,又在坦荡里挟着一分不安问。
“可是未曾上禀裕王,擅自在婚仪中添了这道……失了规矩吗?”
“呃……皇上听大皇子说起,倒……和您这,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还以为是……皇上特意差了谢老太医来给县主诊脉,您没让看,皇上也是放心不下,今日才嘱咐奴婢劝劝您——”
万喜拧巴着舌头,东一句西一句地含糊过去,一拍大腿道:“咳,原是这么回事呀!”
一国之君才懒得管臣下的床笫之事,萧承泽为何给万喜添这么道差事,庄和初也清楚得很。
千钟且能觉察这道不着边际的传言里于他而言暗藏着多大隐患,萧承泽在费解之余,必也想到了,如此传言一散出去,总要有个解释。
换句话说,如此荒唐的话传出来,总得有个人受点罚。
是以万喜想含糊过去,庄和初也不容他含糊,眉头微微一蹙,“也不知大皇子何时听说这些的,可是误听了什么?”
说着,目光有意无意朝千钟一转。
千钟立时会意,忙接道:“诶呀!怕就是那晚在宫里,您在里头歇着,大皇子要进去看您,我就同他说,您前夜跟我在院子里行礼时辰久了受了寒……怪我说得不清楚——”
“这样寻常的话,有什么说不清的?”庄和初轻咳两声,接过千钟道,“想是那夜大皇子也在宴上不少饮酒,混混沌沌的,误会了。”
这道来时觉得只是顺带手的差事,拐到这地步上,万喜实在是没想到。
却也有一道疑惑霍然解开了。
自听说这事起,那仿若被雷正劈着脑袋一般的惊诧过后,他便觉着古怪。要说这种事上的花样儿,他知道得也不少,那话里传的花样倒算不得什么稀奇,只是庄和初这个人,从里到外瞧着,哪像是干得出这事的人?
可要说是大皇子被酒劲儿搅和着听岔了,瞎编排的,那倒是讲得通了
“是是……”万喜忙附和。
“庄某惭愧……”庄和初又一垂眸,“近日闭门卧床,不知竟有这样的事让皇上费心,多劳万公公代为解释一二,臣不胜惶恐。”
“这是自然!”万喜连声又道了几句宽心的话,便说天色已晚,匆匆走了。
送走万喜,千钟为此悬了一日的心总算彻底落定下来,转回床榻边,殷勤地给那已推开被子下床来的人递上大氅。
“还是您厉害!就这么三言两句,一下子遮过去了。这回委屈大皇子的,来日我一定偿还他。”
“也不算委屈他。”庄和初浅浅笑道。
想也知道,这原就荒谬的事,萧廷俊说到萧承泽那里时,是怎么绘声绘色添油加醋,让那张嘴吃点教训,一点也不屈着他。
一码论一码,至少这宗罪过,他是能偿清了。
庄和初拢好衣衫,垂眸看着卸下心头重负重又雀跃起来的人,灯火映进那双澄净的眸子里,尽是一片让人心驰的明亮。
“我这里倒是有件事,明日要委屈你代我走一趟,你想要些什么补偿,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