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一天到晚都在天上飞,我们都能看见他。”
她估摸着法提亚龙化后的体型,那不是一个巨型的靶子?她不禁道:“这太危险了,敌人也能看到他!”
“这也没办法,他是少数能突破人类防线、破坏他们阵型的人。”
“这才几天,就有那么多伤员了,你们究竟有多少人?”她又问。
“目前大概跟人类一比二吧……”
“一半?”她不敢相信,她知道黑石城处于劣势,但也没想到人数如此悬殊,“这怎么可能打赢?”
很多时候,战争的胜利旗帜属于拥有兵力优势的一方。
“……胡说!”他激动起来,“只要再坚持几天就好了,魔王去其他地方召集族人了,很快就会有支援!都怪人类卑鄙的偷袭!”
末了,他反应过来跟他聊天的艾妮莫斯正是一个人类,他沉默起来。
正好上完药,艾妮莫斯放下药水,转而拿起芭蕉扇给他的后背扇风。很快她觉得这颇费功夫,便拿出法杖召唤出一个风系术式代替自己完成工作。
她将一块纱布盖在他背上,以隔绝苍蝇和蚊虫的骚扰,又叮嘱道:“别用手碰伤口。”
“……好的。”
艾妮莫斯走到下一张病床,照顾下一个伤员,他们无一例外伤得很重,要不是如此也不会被特意送回来救治了。不过不幸中的万幸,目前为止医院还没出现死者。
她逐渐忙得焦头烂额,但伤员们总有这样那样的需求。她像别的“护士”一样,不停地穿梭在各个病房,替伤员擦拭皮肤、包扎伤口断肢,观察他们溃烂、裸露的组织,挖去感染化脓的腐肉。
那条围着腰部以下裙子的白色围裙已经沾满了各色恶心的污渍,两手粘腻腻的,沾满药水、□□和油脂,怎么擦味道也散不了。
太阳在地平线沉默,艾妮莫斯开始寻找树精女士的身影,想打声招呼就逃离此地。
她胡乱地把双手往围裙上一擦,趁无人注意走到医院后门。站在篱笆旁边,忍受已久的肠胃顿时抗议起来,难受的感觉直冲而上,在喉咙哽住。
艾妮莫斯下意识把手举起,想捂住嘴,然而手上混合着酒精、腐臭、血腥的味道顿时刺入呼吸,反逼得她一瞬干呕起来。
好一会儿,晚风拂去了她身体和心灵的疲倦,她才恢复过来。她告诉自己,这才哪到哪呢,战争才刚开始。
她低头,想找个地方用香皂洗一洗手,要是能把脏围裙换掉就更好了。她一回头,看见了站在檐下的波普。
狱卒进医院时,恰好看到艾妮莫斯左右观望、步履匆匆走到了后院,一时对她起了疑心,所以跟了过来。只是没想到,人家只是想躲起来偷偷呕吐。
望着她脸色煞白、双目圆睁的模样,他感觉到了她的怒气,大概率是因为如此不堪的模样被他看见了,她不会因此动灭口之心吧?
“赛以琉……小姐。”他打破了沉默。
“你怎么在这?”她口吻不悦,仿佛是在质问闯进自己家中的不速之客。
“我只是偶然来这吹风的,不是看你呕吐的。”他急忙解释。
艾妮莫斯无言,用一声咳嗽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她朝檐下走去,问:“你又带着伤员回来了?”
“对,这次……伤员没那么多。”
她想当然问:“是局势好转了吗?”
“不是,战场上的死亡率增加了,敌人的招式也更狠辣,很多伤员没撑到回来。”
艾妮莫斯沉默,虽然她压根不认识那些死者,但她知道,也许周围有人在等他们回家。
“赛以琉小姐,你为什么没有逃跑?现在对你来说应该是大好时机吧?”
“我无法通过护城结界。”实话从她嘴里溜了出来,她再次感到尴尬不已,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了,她强装镇定。
波普这才想起这个原由,他倒佩服她的直爽。他又问:“那你完全旁观也行吧,为什么要来医院照顾伤员?”
“你别多想,闲着没事做而已。”艾妮莫斯冷声道。
“哦……”波普回答,他怪异地看着她,显然并不相信她的理由。
“你还有事吗?”她直视着他,不悦问道。
“没有,我得走了,再见!”波普悻悻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艾妮莫斯忽然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对了!她原本是计划胁迫波普,让他带着她通过护城结界,逃出黑石城的!
……算了,会有下一次机会的。她一边想着,一边踏入医院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