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君晔听得清清楚楚!
轰隆!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君晔初涉尘世的懵懂与沉重,将他炸得外焦里嫩,大脑一片空白!他维持着蹲姿,手还拿着水囊,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只剩下极度的震惊和茫然。
这……这算怎么回事?!
他不过是一时心软,停下来看看这个可怜的小乞丐,怎么就……无痛当爹了?!
“小妹妹,你认错人了!”君晔反应过来,急忙解释,试图让她清醒一点,“我不是你爸爸!你看清楚,我才多大?怎么可能……”
小女孩却仿佛听不懂他的否认,或者根本不在乎。她只是固执地、用那双盛满痛苦和微弱希冀的琥珀色眼睛望着他,仿佛他是这冰冷绝望的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她又微弱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爸……爸……疼……”
那一声“疼”,带着孩童无法作伪的痛楚,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君晔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所有的辩解和逻辑,在这声纯粹的、带着依赖的呼唤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看着眼前这个奄奄一息、遍体鳞伤、却固执地认定他是“爸爸”的小女孩,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法推卸的责任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
把她丢在这里?她必死无疑。带她走?他一个初次离宫、自身尚且懵懂的少年皇子,如何带着一个四五岁、伤痕累累、还叫他“爸爸”的小女孩游历?!
这简直是……天大的麻烦!
君晔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理智告诉他,这绝对不行,应该立刻去找巡城的卫兵或者附近的善堂。可那双充满依赖的琥珀色眼睛,那声微弱的“爸爸”和“疼”,却像无形的锁链,牢牢地拴住了他的脚步。
就在他天人交战之际,小女孩似乎支撑到了极限,眼皮沉重地耷拉下去,小小的身体软软地向前一倾,竟直接晕倒在了君晔的脚边。
“喂!”君晔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瘦小的身躯。
入手一片滚烫!小女孩在发高烧!
这一下,君晔最后的犹豫也被彻底击碎了。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尤其……是这个叫他“爸爸”的小生命。
“唉……”少年长长地、无奈地叹息一声,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轻得几乎没有分量的女孩,那滚烫的温度和骨头硌手的感觉让他心头一紧。
他环顾四周,这肮脏破败的巷子显然不是久留之地。他必须立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给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儿(?)治伤、退烧。
“真是……太离谱了。”君晔抱着怀里滚烫的小小身体,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更多是心理上的),步履沉重地走出了那条散发着恶臭的死胡同。
他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茫然、无措和一丝崩溃。初离宫门的壮志豪情,体察民情的宏大理想,此刻都被怀中这个“意外收获”冲击得七零八落。
桑榆万里河山的游历画卷,尚未完全展开,便在起点处,硬生生被添上了一个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名为“江璃”(他暂时还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小小“拖油瓶”。
而就在君晔抱着昏睡的小女孩,一脸生无可恋地寻找医馆时,他没有注意到,在他刚才驻足的那片垃圾堆的阴影里,几缕肉眼难辨的、极其细微的黑色尘雾,如同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渗入了地面,消失无踪。那尘雾的气息,与摘星阁顶那晚,回溯之阵中逸散的“忆尘砂”,隐隐有着一丝同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