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声看着老伯站立的高度,深觉他们被埋得多深。
油然而生的恐惧,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要是没人,他们真得死在这儿了。
老伯应该是花费好大力气,才用铁铲挖出这么大的坑,把他们挖出来。
“听说山上发生雪崩,我看见外面雪地里,有零零碎碎的滑雪道具,就过来看一眼,没想到真的有人。”
那老伯一张脸慈眉善目,看上去十分朴实。
“你们别担心,我这就来救你们。”
程之声冻得哆嗦了下,“老伯,麻烦你了。”
在老伯的帮助下,裴信先上去了。
转身去拉程之声时,下面的枝干或许已经承重太久。
“咯吱”一下,程之声觉得自己身体,往下沉了沉。
裴信急忙伸出手,喊了一句,“抓住我!”
程之声刚伸出手去,身下的枝干彻底支撑不住。
来得太快了。
程之声以为自己要摔下去,电光火石之间,裴信反应极快,整个身体都扑了上去,才力挽狂澜,抓住了程之声。
他趴在雪堆里,半只身体挂在雪坑壁沿边上,眉峰紧拧,“抓紧一点!”
程之声看了看下面,黑洞洞的一片。
下面有多深,取决于树干有多高。
她身体有些紧张,眼看裴信整个人都要被她带下来,她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抓不住了!”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时那位老伯急中生智,指着一旁的树干网说,“姑娘,旁边有树干网,你试着看能不能踩过去借借力。”
程之声转头过去看了眼,够了好几下,都没够着。
寒风一阵阵刮来,她都快放弃了。
裴信却在这时紧了紧她手,温声安慰道,“别怕,我拉住你的。”
程之声抬出一只脚过去,试探性踩了踩,发现可以借力,才一点点地踩了上去。
然后慢慢往上爬了爬。
爬了一段距离,上面两个人一人拉她一只手,最后程之声整个人,被提了上去。
她站在雪地里,大脑还是惊魂未定的状态,旁边的雪窟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坍塌——
“小心——”老伯十分惊恐阻止,还是晚了一步。
程之声被一股重力推了出去,身体重重摔倒在地上。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在紧要时刻,把自己推开之后。
一个酿跄,跟着坍塌的雪一起滚进了雪坑里。
她连反应都来不及,
眼睁睁的,看着他掉下去,魂都吓没了。
等反应过来,她扯着嗓子发出一声尖叫,“裴信——”
老伯害怕地面再次坍塌,连忙拉住程之声往后退,“姑娘危险,别上去!”
程之声急得眼泪直掉,脑海里一遍一遍,都是裴信被埋进雪坑里的场景。
一种恐慌感涌上心头。
她这一生,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惊慌失措。
“老伯,我求求您...想想办法,他不能...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她整个人跪在地上,满眼都是苍白无力。
程之声看着漫天黑夜里的大雪,越下越大。
她等不了,然后毅然决然转身,往那个雪坑里跑去,没有一丝犹豫,跳了下去。
一遍遍凄厉的哭腔,喊着裴信的名字。
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熟悉的声音。
她都已经绝望了。
这时,身边有一块雪动了动。
程之声怔了下,看见一根手指露了出来。
紧接着,第二根...
第三根...
然后整只手都出来了...
她狼狈地坐在地上,刨了刨地上的雪。
激动朝外面喊,“老伯,老伯快来帮忙!”
等两个人把裴信从雪地里刨出来,发现他已经动弹不得。
那露出来的手指,是最后的求生意志。
程之声只记得那一夜,雪地里,大片大片鲜红的血迹,刺目极了。
把裴信送到老伯家中时,他血流不止,高烧不退。
外面大雪纷飞,她在坐在那一张竹床前,整个人陷入前所未有的恍惚。
多年后她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彻底将一颗心交付出来?
是2017年,新年伊始的西山雪夜。
她看着这一具沉默的身体,愿意以命交命。
程之声那时觉得,一个男人甚至愿意为她冒险死去,再也没有比这更惊天动地的爱情。
老伯冒着大雪出去找人,无功而返。
据说救援队因为雪崩导致公路坍塌,救援受阻。
又因为是晚上,难度更大。
此刻道路正在全力抢修中,救援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老伯去隔壁邻居家,找来了一些止血药和消炎药。
他把药拿给程之声,叹了叹气,“姑娘,他左胸上方的伤口很深,几乎被树杈从后背刺穿,我只找到这些药,先给他用上,如果明天一早不见好,那情况就不好说了。”
程之声接过药,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泛着泪光,眼里不胜感激,“老伯,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