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海域前往人界共有两种方式,一种就是之前在人界试炼中,所乘坐的仙舟,往返需要一日的时间,这也是唯一被琼阆仙府允许的方式。
但仙舟属于琼阆仙府,祝灼华等人只能选择另一种鲜为人知的方式——传送阵。
而离他们最近的传送阵,便是在中洲城的幽蒲小巷里,由一名散修而制的。
这道消息还是祁珣花了些灵石才打听到的,毕竟在琼阆仙府眼皮子底下私开传送阵,若是让人知晓了,这罪过可就大了。
但好在消息来源弯弯绕绕,他们又是让祝灼华出面与其交谈沟通的,这名散修直至将人送进传送阵,也不知道另外几名裹得严实的人是谁。
私开的传送阵虽然较为稳定,但速度就没有仙舟那样快了。
祝灼华几人问过,他们这趟共有四人,时间也会相对延长些,等抵达人界时,已经是三日后了。
而与此同时,当晚便乘坐仙舟回到宗地的徐川柏,却是一落地昭芫宗后,便直奔内阁了。
“川柏呢?”徐则光与几位长老处理完一些安置问题后,这才缓缓回到掌门院,他看了眼旁边漆黑一片的小院,随意问了句身侧跟随的药童。
药童似乎早就料到掌门会有此一问,垂首立马回道:“公子今日一下仙舟便去内阁了。”
“内阁?”徐则光停下了步伐,他视线从小院收回来,轻声琢磨着这两个字。
徐川柏向来守规矩,今晚却没赶上最后一趟回宗地的仙舟。
倘若不是收到自己儿子的音讯,徐则光还不知晓他在中洲城内逗留至此。
无法,徐则光只得联络琼阆仙府的仙子,拜托其开展传送阵,将人送至仙舟上,这才让徐川柏赶上了他们最后一趟仙舟。
徐则光品出了一丝不对劲,他挥了挥手,示意药童退下,自己则独身前往了内阁。
夜阑人静,残月高挂,昭芫宗的内阁里明灭着影影约约的烛火。
徐川柏翻找了好一会才找到有关堕灵草的相关资料,他沉浸地投入在医书里,并未发现有人进了内阁。
“堕灵草?你看这个干什么?”徐则光声线有些沉,冷不丁在静谧的内阁里响起,吓得徐川柏浑身一颤。
“父亲?”
徐川柏闻之一颤,手上的医书也下意识阖上,再度翻开已经不知晓方才看到了哪页了。
见徐则光仍瞧着自己手中的医书,徐川柏站起身来弱弱道:“我只是随便看看…”
徐则光当然知道徐川柏在撒谎,但他并没有拆穿。
他示意徐川柏坐下。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张长桌相对而坐,徐则光抬眸看着与他眉眼相似的儿子,不经意问起他今日耽搁的原因。
“我听说,祁珣他们几个最近都告假了?”
徐川柏缩在桌下的双手缓缓攥紧,他眼神飘忽不定,含糊道:“好像是吧。”
“你没赶上仙舟,也是这个原因?”
“…嗯。”
剩下的,徐则光也能猜出大概了,便不再追问下去,而是适度转移了话题。
“川柏,你知道为父从来没有强迫你要成为宗门的首席,只是让你凡事尽力而为,便足够了…”
听见父亲不再追究他没赶上仙舟的事,徐川柏偷偷松口气,他是真的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在父亲面前…
“你平日与祁珣他们组队,受他们帮助,琼阆盛会的排名才不致于太难看,为父这些也都不在乎。”
“为父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这内敛的性子。”在绰约的烛火面前,徐则光的脸庞被映射着暖光,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
“宗门里不乏有人要将你同旁人比较,同为父比较…为父知道你其实并不差,他们也清楚你的实力,却仍要贬低你,你知道为何吗?”
徐川柏被说得抬不起头来,他难捱地做出了反应,涩涩道:“因为我是父亲的儿子,他们对我寄予厚望,我却没有那个实力……”
徐则光眸光微沉:“川柏,不是的。是你要争取,你要让他们知道你可以胜任,面对他们的质疑与贬低,你要反驳,懂吗?你要反抗,这样,他们才会信服你…”
见徐川柏紧抿着唇,徐则光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望着燃烧的烛火,又陷入了某段回忆。
“川柏,之前为父也告诉过你,一味的忍让与懦弱只会让别人更瞧不起你。”
“为父虽然谈不上绝世天才,但也算勤奋刻苦。从人界凡子修炼至宗门内的前列,其中酸苦只有我自己知道,可我也从未与人交恶,只当自己在某些方面的确比首席差点。”
“可为父再如何精进自己的修为,也比不过别人的能说会道,出生高贵……”
倘若徐川柏没有因为自己常听这段故事而垂眸走神,他也许能看见此时徐则光眸底蕴含的滔天恨意。
可惜,徐则光的语气没有丝毫异常,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细微叹息,好似只是一番苦口婆心。
“上届掌门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为父日夜熬药照顾掌门,却偶然听见师兄与掌门的谈话,他们在商议下一任掌门,这等机密的事,我本不该偷听的,却不曾想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掌门说,我样样都好,就是性子太过木讷,挑不起大梁,若非如此,这首席之位便该是我的…你知道师兄他接下来说了什么吗。”
虽是疑问,徐则光却没想过徐川柏会回应他,于是他又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师兄说:要怪就怪我自己不争气吧……”
徐则光没细说的是,当时他听见了师兄毫无负担的笑声,就算没有亲眼目睹,他也能想象到师兄是何等地轻蔑摊手,同掌门说着贬低自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