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上大人说笑了,儿子与婆娑炎自幼一同长大,亲如手足,何来嫌弃之说?只是我们之间,更多的是亲情与友情,而非男女之间的情爱。感情之事,强求不得,还望母上大人能够体谅。”
婆娑炎早已预料到玄鯥王的回答,他的头埋得更低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掩盖住了眼中的情绪。他委屈地咬紧了下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滑落。
“你休要胡说!”天后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婆娑炎这孩子,是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品性如何,本宫最是清楚不过。比起你其他几位兄弟的君殿,简直好了不止百倍。你怎可如此轻视他?”
“母后大人,您明知儿臣道心所向,早已将儿女私情抛开七情六欲之外,一心向道,矢志不渝。”
“啪!”天后猛地一拍桌子,脸色铁青,怒意难掩,她厉声道“什么狗屁道心所向,什么抛开七情六欲!你休要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我看你心里还是念念不忘那个南蛮子,是不是?”
见事态不妙,婆娑炎连忙扯了扯玄鯥王的衣袖,轻声劝道“殿下,您身为儿子,应当体谅母后的心情,怎可与她争吵呢?若被外人知晓,难免会有不孝之名的非议。”说完,他又转向天后,深深一鞠躬,自责道“婆娑炎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四殿下的尊贵,此番厚爱,实难承受,还请娘娘恕罪。”
“好孩子,你哪里配不上这个榆木脑袋呢?分明是他不开窍,脑子里像是灌了浆糊一般。”天后怒气稍减,转而温柔地看向婆娑炎,眼中满是疼惜。她轻轻拍了拍婆娑炎的手背,以示安慰。
苜蓿上神轻笑一声,打断了这略显紧张的氛围,她以轻松的口吻说道“呵呵,好了,你们俩母子也真是有趣,竟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在这里针锋相对。依我看啊,婆娑炎这孩子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不然当年又怎会甘愿服下那孕子丹,以表心意呢?”
玄鯥王身形一僵,随后缓缓转身,目光复杂地盯着婆娑炎。而婆娑炎则是下意识地回避着他的眼神,低垂着头,双手不自觉地搅动着衣角,仿佛这样就能避开难以言喻的尴尬。
察觉到玄鯥王与婆娑炎之间微妙的气氛变化,苜蓿上神转移了话题,她转头看向一旁侍立的小道士镜象,问道“你这儿,可有擅长唱曲的艺子?”
镜象看向玄鯥王,见对方微微点头以示默许,便恭敬地转向苜蓿上神,回答道“回禀上神,确有擅长唱曲的艺子,愿为诸位献上美妙的歌声,以解雅兴。”
“如此甚好,那就请他们上来吧。”苜蓿上神满意地点了点头。
镜象应声退下,不一会儿,湖心中央的戏台上便缓缓走出了几位艺子。他们身着华美的戏服,面容姣好,姿态优雅。随着悠扬的乐声响起,他们开腔唱和,歌声宛转悠扬,宛如天籁之音,瞬间填满了整个亭阁,将方才的紧张与尴尬冲刷得一干二净,只留下这美妙的音乐在湖面上空回荡。
时间转瞬即逝,天后与苜蓿上神在享受了片刻的欢愉后,便相继离开了羽鳶宫。书房内,气氛略显微妙。玄鯥王端坐于高位之上,他的面容沉静如水,眼神深邃难测。而他的左侧,婆娑炎静静地坐着,低垂着眼帘,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显得格外恭顺而拘谨。
终于,婆娑炎忍受不住这长时间的沉默,她鼓起勇气,抬头望向玄鯥王,问道“殿下,您单独留下官,可是有何要事相商?”
玄鯥王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流苏茶,目光并未直接落在婆娑炎身上,而是淡淡地开口,“你现在,倒是与我生疏了许多。”
婆娑炎脸上掠过一抹尴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连忙解释道“殿下言重了,臣只是……只是……”
玄鯥王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终于落在了婆娑炎的脸上,“只是,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何要服下那孕子丹。”
婆娑炎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他缓缓开口“那年,你决定外出修道,我心中万般不舍,却又无力挽留。后来在天后娘娘和老神官的见证下,我服下了那孕子丹。我本以为,等你归来时,我们能……能有个新的开始。但我也清楚,你心里并无我的位置。即便如此,我也无怨无悔。然而,我无法接受的是,他是你弟弟的男妻,你作为兄长,自是不能有所逾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陷入兄弟阋墙之中。”
玄鯥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你也不能这样作践自己。你的牺牲与付出,我并非全然无感,只是……只是我始终无法回应你的情感。你本应是受人尊敬的天界神官,却因为我,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
婆娑炎摇了摇头,眼眶微红,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殿下,我并未作践自己。服下孕子丹,是因为我真心希望能与你结为夫妻。”
“唉,你这是何必呢?”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沉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过了许久,玄鯥王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十二弟,他现在还在魔界吗?”
婆娑炎抹去眼角的泪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开口回答道“是的,殿下。十二殿下目前仍在魔界,并且已经成功攻打了五个魔窟,战绩斐然。”
“唉,终究是同根相残。”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了。殿下,你管不了的。”婆娑炎泪眼婆娑地凝视着玄鯥王,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知道,这兄弟间的争斗,如同烈火烹油,一旦燃起便难以平息。
玄鯥王理解婆娑炎的忧虑,他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缓缓说道“我自有分寸,不会主动与十二弟为敌。但未来碧天斋将如何抉择,那便是他的事情了。”
“小殿下,他不会选择你们兄弟二人之中。”婆娑炎语气平静的缓缓道出。
玄鯥王满脸愕然地凝视着婆娑炎,疑惑他为何会如此断言,正欲启唇反诘,却被婆娑炎抢先一步说道“小殿下已离开了无间殿,但状态堪忧,几近生死边缘,身躯大半已化为森森白骨。所幸,尚有葵姬大主在旁,才能有所转机。”
“葵姬大主?是那个幽冥河府的葵姬大主吗?”
“正是她。”
玄鯥王眉头微蹙,他再次确认道“葵姬大主,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六轮鬼域道之中?”
婆娑炎缓缓言道“大佛心怀慈悲,不忍见两人被迫分离,故而降下指引,愿他们得以相聚。”
玄鯥王面露疑惑,不解地追问“此言何意?大佛的指示葵姬大主出现在六轮鬼域道,这有何关联?”
婆娑炎莞尔一笑,轻声道“殿下,我所说的话,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大佛慈悲为怀,不愿看到任何有情众生遭受分离之苦,因此他亲自指引,让本应分离的两人得以相聚。”
玄鯥王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诧异,他愕然地望向婆娑炎,仿佛试图从他的眼中找到更多的答案。
久之,婆娑炎缓缓步出书房,身影独自踱至亭阁之中。他凝视着湖面上的戏台,眼中不禁泛起层层哀怨的涟漪。微风拂过,带起他衣袂轻扬,也似乎带走了他心中的一丝丝凉意。他轻声细语,像是在对风诉说,又像是在自我安慰“他,终究不属于你。……但无论等多久,我的心都不会改变。我,一定会等你,直到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