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那喻家少主一见钟情?”
“是。”姬四阴咬牙。
“理由?”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只是询问。
“我……”姬四阴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我恋慕于他,求家主莫要对他出手,给我一个机会!”
“恋慕?”姬家家主,姬无常转过身,命令道,“抬头。”
姬四阴对上他的双眼,那眼里的漩涡几近要将人吞噬。
“姬家未来在你身上,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要有数。”
“我清楚,”姬四□□,“您的教诲我都记着,时刻不敢忘。”
“你不清楚。”姬家家主垂眼,目光如同无形刀刃,将姬四阴掩盖的假面都割开,“因何恋慕上他?你清楚么?”
姬四阴愣住,因何恋慕?他只是看见喻令的面容便无法自拔地爱上,恋慕还需理由么?
“出莲堂后自行去悔过峰领罚,抹掉洞府上印记再出来。”
姬四阴自然不敢多说,连连道是。
待姬四阴走后,莲堂屏风后走出一个人影。
“这么凶?”
谢弥书脚上的镣铐被解开一半,当作他今日抓人回来的奖赏。
他凑到姬无常的那株血莲前,好奇地拔弄几下,未曾想莲瓣却因此尽数脱落,他好奇地“咦”了声,连忙道:“我可没用力。”
姬无常没什么反应,他一向如此,如无必要,旁人甚至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这株血莲连的是谁的命魂?”谢弥书问。
姬无常闻言,冰冷道:“你。”
“哦,”谢弥书安静下来,“看起来只有几天好活了。”
他很快又略过这个,问姬无常:“那小子喜欢个人,你拦他做什么?又不算什么大事。”
姬无常视线转至窗外,眼神极远:“你感觉不到么?”
“什么?”
“他洞府上的印记。”
谢弥书放下手中书卷,略有诧异:“你能看见?”
姬无常却起身,仿若身边没有谢弥书这个人,径直掠过他。
“姬存按你的命令去见了仙门百家,现在人人都以为你已在华清莲狱中,谁能想到姬家家主居然在此处浇花,”谢弥书开口,“你就不担心他们不答应?”
谢弥书也不指望他会回应自己,继续小声嘀咕:“我都怀疑那些人是不是同我一般,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中,才会对你言听计从。尤其是苍月,他们可是天下第一宗,你究竟做了什么?”
姬无常面色冷淡。
谢弥书偏过头去,对上这张脸他便会失去说话的兴致。
他寻了个别的话题:“很早便想问了,为何只在你浇花之时才让莲堂中见些光亮?害得我每次都跟瞎子似的。”
姬无常忽然开口:“上弦门的人来了么?”
谢弥书语塞,意识到他回的是好几句话之前的问题。
上弦门作为三门之一,理应参加仙州大比。谢弥书回忆仙门名单,摇头:“他们忙于抓阴魉罢,毕竟他们门主比你看起来更不像人,前阵子不还说君青玉将喻家老祖杀死,至今未给出说法么?”
连仙会时姬无常并未前去,谢弥书并不知晓君青玉是何性情,只在众人传闻中听说过,并且认为他是个极神秘,堪比姬无常的存在。
姬无常手心托住那朵枯萎的莲:“会来的。”
谢弥书不明不白:“如此笃定?”
“我有他要的东西。”姬无常手上发力,将整朵莲碾碎。
“什么东西?”谢弥书好奇。
姬无常难得仁慈,告诉他答案。
“神髓。”
谢弥书顿觉落在身上的夕阳余光毫无暖意。
他明白过来:“你早已暗中放出神髓的消息,所以那些仙门百家会答应华清莲狱的试炼,”说着,他顿了顿,“姬无常,这件事你从未同我提起过。”
“没有必要。”姬无常言简意赅。
谢弥书气笑了:“行,在你眼中也不会有紧要之事。”
他眼睁睁望着姬无常走到门边。
“喂,他不会提前醒来吧?”在姬无常将出莲堂时,谢弥书忽然在身后问。
姬无常脚步稍顿,头微偏:“与我无关。”
“不说便不说。”谢弥书一手将书卷竹简拢在一起,另一手拽起枯败血莲,离开水面的一瞬,那朵血莲凝成极小的血珠,眨眼间飞至姬无常脚边。
唰——
一朵更张扬艳丽的血莲接住血珠,十六莲瓣宽大微蜷,莲心被紧密包裹,如同披上一层层血色罗裙,裙摆滴落着猩红血珠。
姬无常的脚底长出翠绿根蔓,像是才从血池中捞出一般,根茎被染成红色,其上带有攫人心神的浓重气味,霎时填满整个莲堂。
姬无常扫过来一眼:“少发脾气。”
“怎会?”谢弥书笑嘻嘻,“只是无聊,想见见你的‘御血莲’。”
他心想,果然无论重复多少次,他闻到这股浓腥血味依旧难以适应,可姬无常却在见到血莲的第一眼便已习惯。
姬无常收回血莲,淡声开口:“仙门大比后。”
谢弥书“啊”了声。
姬无常将话补完:“他不会再醒。”
“这样啊。”谢弥书得到答案,兴致缺缺。
他往后一躺,整个人懒懒散散坐在家主位上,展开那卷《仙州诗词三百首》,津津有味读起来,“你走吧,莫扰我。”
他明日还得将这卷竹简还与第一轻然。
一阵风掠过,姬无常消失在莲堂外。
谢弥书目送他离去,安静窝在椅上,他一直这么坐着,直至最后一点落霞也消失无踪才重新抬头。莲堂静谧无声,他忽地笑了下,指尖凝出一枚血珠,与那长在莲心的别无二致。
“看来有人打你的主意,”他盯住血珠自言自语,“这时候来可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