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阳疑惑不解,她感叹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第二日,燕王世子上书,请求外放。
新帝不明所以,驳回,燕世子一日上书三十疏,言辞惶恐,不胜战兢。
纠缠半月,燕王寿终正寝,燕世子上《自罪书》,自陈侍奉父王不周,拒绝继承王位,只愿皇帝将他流放与穷山恶水之地,老死余生自赎其罪。
自古以来,未有加罪自身以求流放,他之作为可谓荒诞不经,令人疑云窦生,浮想联翩。
——燕世子可是娶了新帝曾经的未婚妻,说一句染/指帝王的女人也不为过。
新帝于女色之事……瞧他觊觎弟媳便可见霸道强横,难怪燕世子惶恐至此,给皇帝戴绿帽的代价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王位再好,也得有命享才是。
新帝听闻风声,自然生怒,又顾忌棉王妃之事前鉴未远,燕王府又是支持他上位的功臣,不可擅动屠刀,心中积怒忿恨。
深受信任的帝王心腹刘公公婉言劝谏,他又是皇后的媒人,为回报牵线恩惠,皇后亦大吹枕边风。
七月十五日,帝下令燕王世子继燕王位,外放为越州州牧。
一州州牧权利极大,然而,越州——古称岭南、南越,著名的穷山恶水险恶之地,瘴气毒虫遍地,越民文身断发,性情彪悍。自古以来便视为蛮夷之地,作为流放之地。
好一手明升暗降,看似升官,实际上跟变相的流放没什么区别。
新任燕王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到了那个地方怕是死期不远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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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下来,燕王府一片死寂晦暗,不时有恐慌哽咽之声传出。
谢重阳镇定从容地派人收拾行李,叶无双看到有下人收拾女性用品,微微皱眉:“越州险恶,本王并未打算带女子去。”
“我知道,是我要去。”谢重阳回答道。
叶无双的桃花眼不可思议地睁大,“你在开什么玩笑?”
“夫唱妇随,天经地义不是吗?”
叶无双一阵恶寒,苦口婆心劝道:“你没必要跟着我去。新帝并未降罪于你。”
毕竟,在明面上,她是属于“外放”而非流放,谢重阳是可以借口侍奉婆母而留在京城的,御史府也会全力庇护女儿。
而她到了越州,大可以借口被流放,光明正大摆烂。
她沉吟片刻,问谢重阳:“你想要和离吗?”
谢重阳一愣,未反应过来:“什么?”
叶无双越想越觉得可行:“如今你我的婚事也没有非要继续的必要,你若是和离,朱雀倾慕于你,因射死废帝得封侯爵,有了一份明面上的身份,他是我的死士,便是日后绝对不敢变心,你觉得如何?”
谢重阳脸色一变,“世子明鉴,我与朱雀之间……并无私情。”
“我选择朱雀,只是因为,他天生不能生育而已。”
这倒是她不知道的事,看着谢重阳脸色微白,叶无双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就算他能生,,又有什么大不了?,只要阿明是王府血脉就可以了,我们又不是真夫妻。”
谢重阳苦笑一声,“世子早就打算好了吗?才会在宫变那日把功劳推到朱雀身上。”
叶无双摇头,“不是,我怎么可能想得这么远,我当时只是不愿被别人知道我的武力,至于朱雀,他只是凑巧地适合做那个挡箭牌而已。”
一切不过机缘巧合罢了。
谢重阳皱起眉头,如燕世子这般肯放后宅女子自由发挥,愿意为之配合遮掩的男人,她不认为自己能好运地再遇到第二个。
她微微摇头,“不,我又不是傻子,好好的燕王妃不做,要做侯夫人。”
“行吧。”叶无双点头,“你在荣京不好吗?还可以去江南,你祖父不是在那边吗?”
“不好。”
谢重阳也不是吃素的,这三年,她对叶无双也有几分了解:“以世子一贯怠懒的作风,我去了,还可帮忙料理一二。”
叶无双:“——……”
不得不说,她狠狠地心动了,谢重阳绝对算得上这个时代少有的精英,这样的人才免费送上门替你处理事务,谁不心动?
想了一会,她又道:“你要带阿明一起吗?”
谢重阳一愣,沉默起来,明月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越州险恶,她大人能吃得了这个苦,明月的话……
叶无双看着谢重阳,难道真的让谢明月做个留守儿童吗?
楚轻梦死后,系统的任务就停在95%死活不动弹,她不明白,到底忽略了哪里,才会造成这个后果。
思来想去,以为这是出现在这假夫妻关系身上。
她自认性格冷漠,从不是和蔼可亲之人,每天在孩子面前扮演恩爱夫妻,对她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挑战,可即便如此,哪怕是朱雀和谢重阳在一起的氛围也比她们两个亲密得多。
如果谢重阳和朱雀成亲,想必可以真正幸福许多吧?而谢明月,也可以由朱雀填补上父亲的身份。
但是不对,都不对,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谢重阳是舍不得谢明月的,但她又不愿将他丢在荣京。
叶无双按了按眉头,说道:“把阿明带上吧,我保证,他不会有事。”
谢明月犹豫道:“我知道,两位神医研制出了克制瘴气毒虫的药,我也正是因此才下定决心要去的,但是、阿明,是药三分毒……”
叶无双摇头,“我明白,不用药,我也能保他平安。”
谢重阳眉目微蹙,喃喃:“是吗?”
——
半年后,越州,叶无双看着眼前的甘蔗地,眼前一亮,历朝历代当真是不识货,越州明明是多么地杰人灵的地域啊:临近海域,舟船娴熟,稻谷一年三熟、药材资源丰富,现在,她还发现了甘蔗,可以制糖的甘蔗,暴利足可引发罪恶的黑三角贸易。
有了这个东西交代,她对接下来做的事也没有那么心虚了。
……或许吧。
回到州牧府,她看着谢重阳眼下的青黑,心虚地想着。
任务完成95%就这么停下来,她绞尽脑汁也没办法解决,最后,她决定放过自己,反正,这个程度怎么着也能得个s。
放过自己,放过别人,放下任务,放开身心,放飞自我……
谢重阳处理商铺账本,她钓鱼吃河鲜。
谢重阳招待官员,她骑马打猎
谢重阳调解纠纷,她吃瓜看戏。
谢重阳处理山匪,她游山玩水
谢重阳审理冤案劝课农桑,她琴棋书画诗酒茶花。
谢重阳夙兴夜寐,她早起早睡。
咸鱼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叶无双下定决心向着大堂走去。
“重阳,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看着对方暴瘦下来的身体,她的眉目有些游移不定,她这么压榨劳动力,谢重阳不会忍不住爆发吧。
“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忍不住。”谢重阳突然说道。
叶无双感受到了她的不满,敛下眉眼,“我很抱歉。”
其实,很多东西,她不是不会,她只是不想去做而已。
反正,又不是非她不可,世界少了谁,太阳照样升起落下,人大多数的痛苦,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
——
叶无双抬手按住额头,深吸一气压制体内突然暴涨的灵气,些微苦笑,她这是又“悟”了。
自从放下任务后,或许是因为顺应本性,契合功法,无论看天观地,皆有所感,连一番对话,也能感悟良多。
吃饭喝水都在吸收灵气,如果不及时消化,她可能会被撑爆,到了这个地步,只能闭关进行修炼了,可是,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谢重阳说,越州事务不管了,谢明月的事难道也丢下吗?
想想就发愁。
“你能这样说这么一句话,还算有点良心。”谢重阳勾起笑,温婉的眉眼满是张狂,“但我不会可不会束手就擒。”
——等等!
叶无双愕然抬首,恍然察觉到门外的侍卫们仪容肃穆中杀气暗生,这些人都是谢重阳亲自挑选的。
谢重阳沉默着令人拿下她,叶无双虽然能轻易打败所有人,但考虑到谢重阳的不对劲,就故作失败,被扣压在椅子上,疑惑地问着:
“谢重阳,你到底要干什么?”
直到此刻,谢重阳才总算稍微放松片刻,
“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你有多可怕!”
叶无双抬起眼皮:“我?可怕?”
她对人心并不敏感,只是隐约有一种直觉,谢重阳——她在忌惮她,在恐惧她?
为什么?
为什么?!
——谢重阳看着叶无双,虽为监下囚,气质丝毫未变,依旧是从容的、自如的。
——从以前就是这样,哪怕是调笑着,也予人莫大压迫感,骨子就是疏离的、凉薄的。
如果真正近距离接触,就会明白,他到底是多么的可怕,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和绝望的存在。
谢重阳叹息一声,“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你不应该将越州交给我的。”
“人心经不起试探考验。”
叶无双眸光清澈,“你到底,想说什么?”
“哈哈哈哈”谢重阳大笑,“我想说的可多了。”
“我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我喜欢权力在手的滋味,有着建功立业、名留青史的野心和抱负”
“即使是被叱为牝鸡司晨,我的本质,也是野心勃勃的。”
叶无双眨眨眼睛,语气有点激动:“你喜欢掌管越州?”
“呵,”谢重阳冷笑,近乎愤恨地说道:“你是一个男人,怎么会理解女人的野心抱负。”
发泄一番,她整顿衣裳,冷静下来,道:“我不会杀你,前提是把州牧印给我。”
“不管你起先是什么目的,现在全越州都知道越州州牧不着调,你就这么一辈子不着调下去吧,别逼我杀你。”
叶无双抬起眼皮,打量了半晌,又敛下去,“明月,你打算怎么办?他至少得有父亲的关爱。”
提到谢明月,谢重阳眼睛温柔一瞬,“你倒实在是个好父亲。”
“你不是一直想要他习武吗?朱雀过来了,就由他教他习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阿明绝不会缺父爱。”
好主意!
不管是继父还是师父,总之,谢重阳帮她把这些问题解决了,叶无双极力压制向上翘起来的嘴角:
“行吧,愿赌服输。”
“本州牧仰慕仙人真道,一心闭关清修,一切事务交予州牧夫人、燕王妃谢重阳。”
“至于州牧印和燕王印,它们在xx里。”
谢重阳令人搜寻,看着眼前檩木匣中的印章,谢重阳眼睛大张:“成功了?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窝在闭关室里,叶无双盯着系统屏幕上的任务完成100%的进度提示,不可置信地问着。
大反派系统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谢重阳对宿主这么害怕。]
[我觉得,我已经很温和了。]
她扶额:“万万没想到,阻挡我完成任务的,竟然是我自己。”
“要是她早说这样就可以完成任务,我可以给她表演一个当场暴毙,永绝后患。”
[你不记得这样更可怕了吗?宿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