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好景不长。
——宋老三染上了赌·瘾。
家里日子好过了之后,宋老三空闲的时间多了起来,他就爱在外面四处闲逛。
有一回,看到别人在赌钱,他一时兴起,也往边上压了一文钱。他若是输了倒也罢了,吃个亏买教训,偏偏那一次走了偏运,逢赌必赢,一文钱翻了一千倍,得了一两银子。
这钱来得太容易了,宋老三打那以后,就爱上了赌钱的滋味,心里一直痒痒的,时常找人凑局赌钱。
这事他瞒得紧,也因为赌得不大,倒是一直没有引起家里的注意。
直到这一次,他压了一两银子,赢回来一百两,宋老三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巨大的惊喜让贪婪吞噬了他的理智,他想要赢得更多,便不断地下注,输输赢赢输,一晚上的时间,把家里的房子、土地,还有牛全都输光了。
宋老三哭丧着脸,蓬头垢面,蹲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面,显得可怜巴巴的。
而叶无双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冷眼看着他,神情很是冷漠:
“爹,我算是对得起你了,你觉得,你对得起我吗?”
宋老三抖了一下,神情萎缩,满含愧疚:“是……是我错了……对不起。”
叶无双看着他那样,冷笑了一声。
债主上门时,拿着宋老三按过押的债条,收走了地契,牵走了牛,这间房子是叶无双拿出了这些年攒下来的全部积蓄才能保下来的,不然他们一大家子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当然,除了这房子,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了。
叶无双抱着臂,在椅子上坐了一会,便站起来从屋子一旁拿起了砍柴的刀,向宋老三走来。
宋老三惊恐地看着她:“月儿……你要做什么!……我是你亲爹……!!!”
叶无双提着刀,立在宋老三面前:
“爹,”她说道:“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指望我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是不可能的。”
“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你和娘和离,房子给你,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继续赌钱也无所谓,我和三个弟弟跟着娘,去镇上给人做绣工,以后咱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行……!!”宋老三痛苦地赤红了眼睛,哀吼道:“你们是我媳妇孩子,我不能没有你们,月儿,是爹不好,你原谅爹好不好,爹改,爹一定改!你再给爹一次机会好吗?”
“别急,”叶无双微微地笑了一下,“你还没听我说完呢。第二个条件——”
她抖了抖手里的刀:“把你的手全剁下来,咱们就还是一家人,我就能相信,你是真的不会去赌了。”
宋老三惊恐地看着她,双手往后面缩着:“月儿,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要是没了手,我不就废了吗?”
“爹,”叶无双说道:“实话跟你说吧:我是宁愿养一个吃白饭的废人,也绝不要一个会赌钱的爹,事情就按我说的办,两个条件,你只能选一个,没有第三种可能了!”
“——说吧,你想怎么选?”
她的神情很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漠,冷漠中又透着恐怖。
“月儿、月儿,你疯了吗?我是你亲爹,你不能这样做。”
宋老三惊恐地看着叶无双越走越近,声嘶力竭地喊道:“荷花!荷花!媳妇、娘子,你快劝劝月儿啊,快救救我,难道你舍得离开我吗?……还有咱们的儿子,他们才三岁,你舍得他们没爹吗?”
叶无双微微冷笑了一下:“这话说的,那爹你去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家里的媳妇?你把家里的田地房子做赌押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家里孩子还小啊?”
宋老三的声音惊动了门外的苏氏——或者说,从讨赌债的人上门那时候起,她就不可能再去关注其他的事了——她一直在门外听着。
宋老三看见推门进来的苏氏,猛地两眼放光,连滚带爬:“娘子,媳妇,你快救救我,女儿要砍了我的手。”
叶无双皱了皱眉,“娘,你怎么说?”
苏氏脸上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叹了口气,说道:“不和离。三个孩子还小,月儿你今年……也才十岁。”
叶无双点了点头:“好,那就这样。”
宋老三觍着脸笑了起来:“月儿,你娘都这么说了——啊啊啊……!”
他正要说两句好话哄人,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去赌,叶无双便干脆利落地挥了两刀下来,他的那些小心思全部都化为乌有了:
“……我的手,我的手……宋月儿你这个贱种!”
他痛苦地弓着身:“……我要去衙门告你,你这个贱.种,逆女,忤逆不孝的东西,我要让官差把你给抓起来砍头。”
叶无双将刀随意抛在一边,笑道:“去啊,现在就去啊,你去告了我,把我弄死,到时候,看你怎么活?”
叶无双扯了两条布,用布条绑紧宋老三的手臂,往伤口上撒着止血药,“爹,我劝你想清楚些,家里面三个弟弟,今年才三岁,你指望他们养老,得再等十年,娘一个也养不了那么多,爹你现在也是一个干不了活的废人了,怎么养家啊,讨饭吗?”
她凑近他:“你觉得大伯、二伯愿意管你饭吗?你能一天三顿上他们家里吃饭吗?”
宋老三神色慢慢地灰败下来。
自他赌钱的消息传出去后,村里的人都对他们家唯恐避之不及,早已经分了家的宋老大和宋老二家,更是恨不得和他们划清界限,千求万求,才偷偷摸摸地借了半斤米,还怕别人看见。